符薇玥和平芜跟着程白衣走到了天避府。
说来这天避府热闹得很。门庭若市。门前专门有个人招待,检查是否有帖子才让进。
符薇玥她们似乎是来晚了。门前只留了鞭炮扎过的残渣。也不知道天避府弄了哪来的香料,闻起来似是鸟语花香,这会子春天的花还没开呢,天避府倒要结果子了。
走在前面的程白衣不走了,转过身来讪讪地笑了几下他挠了挠头说道:“符兄,还是你走前面吧。”
符薇玥从袖子里拿出帖子,掂了掂说:“这会没帖子才想起来了?之前你不是走得挺开心的吗?”
“算我胡说。”程白衣不在乎的挥了挥手。
符薇玥交了帖子给那个门口的仆人。那仆人展开了看了一会儿。然后毕恭毕敬地把帖子还回去,说道:“符小姐,徐大人里面有请。”
他们三个人跨过门槛,等离了门口。程白衣才用极小的声音说:“这徐倪才承了官不久,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办宴席。除了这松树,你可知为什么?”
符薇玥摇了摇头。
“你没听说这天避离海不远,天灾轮不到天避来。看似没人管,实在是个香馍馍。只可惜就是地小……”程白衣侃侃而谈。
“说重点。”符薇玥烦了。
“除了这天避,现在闹旱灾的可不是一处。多是南方的大风天,北方的灰尘满天,铺天盖地的都是尘土,粮食都是上年攒下来的,全被糟蹋完了,等着下一轮的呢?下一轮还没种呢!现在朝廷正愁这事呢!”程白衣笑着说。
“皇上管不管呢?”符薇玥皱了皱眉头说。
“皇上?前日就听闻了传御医进宫,究竟是风寒呢?还是其他什么的……哪里这么好说。”程白衣手又不老实,又摸上自己的红串子。
“……”符薇玥没说话。
“扯到哪里去了。皇上根本不用管,底下那几个子麻溜麻溜的收拾收拾翘着尾巴就要来解决问题。说解决问题吧,非要先来天避府住着,这不天避府这是要预备接太子的驾。”程白衣玩味的笑着说。
“皇天后土之下,程白衣你就站在这也不怕这大不敬的话传进谁的耳朵里,等着被砍头吗?”符薇玥无语了。
程白衣“啧”了一声,又说:“看你是兄弟我才说的。咱俩谁跟谁啊!”
符薇玥摆了摆手说:“你还是跟你的帖子兄弟说去吧。毕竟也不是我带你进来的。”
程白衣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前面就走过来一个人。
胖子不亏是胖子。徐大人腆着肚子,手里戴着金扳指,倒不像是个官人,倒像是一个商人。
程白衣无声的对符薇玥做了个嘴型:“肉味。”说肉味不如说汗味。简直是臭气熏天,偏偏他还弄了个香囊别在腰间,把好好的香料也染臭了。
“徐大人。”符薇玥打了招呼。后面的程白衣也不情不愿的抱了抱拳,挂上他的招牌笑容。平芜也行了礼,躲得更不引人注意了。
徐倪看见程白衣乐呵呵的笑着说:“六扇门的程兄弟也来了?欢迎欢迎啊!”
程白衣摆出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说:“听闻府中有一棵奇树。特来一见。只是用六扇门的身份未免生分。如此借了符兄的光特来见见这奇特之处。”
符薇玥咳嗽两声,似乎是极其不习惯程白衣的官话,……实在是太正经了。
“来的正好啊!这树是特意寻来的。据说能够辟邪。”
“可有什么传说说来听听?”程白衣鼓了鼓掌说道。
“传说那万魂之主是人死后化蝶,管万魂,却不干好事。烧杀抢掠无所不干,后来杀死了因果神,天地轮回报应,因果神跌落人间化做松树,树叶像蝴蝶,却让这万魂之主碰不得一下。一碰就是满手的棘刺。所以往后的人大都弄一些放在香囊里,这是古上辟邪的法子。偶然间得了一株,如若不能辟邪,就是它这独特的样子也算是奇了。等太子来了,就进贡给皇上。”徐倪说。
旁边不知道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黑不溜秋的,正听得津津有味。
符薇玥一看,倒是曾经有一面之缘的刘诵云。
“这位是?”符薇玥故意这么说。
“平小姐!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刘诵云啊!”刘诵云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傻眼。他戴着红色的抹额,扎了好几根辫子。几乎和之前遇到的判若两人。
“你们俩认识?”徐倪问。
“一面之缘。”
“认识!”
符薇玥和刘诵云同时说。刘诵云挠了挠脸,颇为尴尬。
“他是须卜呼极。北方的须卜氏贵族。”徐倪说。
“唉,这个名字太绕口了。还是刘诵云听着好。”刘诵云纠正他。
“刘诵云毕竟不是父母之命,你们汉人就是喜欢强调这个。这也不妨。只是我的娘是须卜氏无权无势的人,我的兄弟很多,在家里排行也小。我的爹或许已经忘记了在汉地还有一个我。”刘诵云操着熟练的汉语说道。
说刘诵云是须卜氏弃子也毫不为过了。怪不得匈奴敢把一个不知哪一房的儿子作为质子流放到中原来。
“哟~刘兄,你名字挺绕口的。怎么?敢和我打一架吗?”程白衣揽着刘诵云,用手勒着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怎么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动不动就要和人打架,像活的不耐烦似的,上次要和姜芯打架已经够离谱了。
“实在对不住……我这……不善武艺。”刘诵云摇了摇头说道。
“要是别人还说得过去。可是你就说不过去了。”程白衣神神秘秘的。那只挂在刘诵云身上的拳头松开。程白衣的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可刘诵云仍然瞪着,最终妥协了。
“须卜呼极……你姓须卜,这个姓氏就是原罪。”程白衣笑眯眯的说着,然后他凑近刘诵云的耳边,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卖惨?你也要看现在江湖是谁的地盘。你以为过家家呢?”
程白衣松开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一句说:“老兄,你挺结实的。”
符薇玥无语。
“这么看我做什么?你不也骗人吗?”程白衣无情的戳破符薇玥的谎话。
刘诵云:“?”
程白衣笑着说:“她可不是什么平小姐,她身后那位才是。符薇玥是她的名字。”
“不用你的提醒。”符薇玥说。
刘诵云还是一头雾水,等着他看见符薇玥身后还有一个人才明白过来。
“平芜小姐拥有一个好名字。我听闻东瀛的话本子有这些歌词是极其不错的,就是唱平芜的……”刘诵云笨拙的说着。
“不听你赞符薇玥,倒要听一听你说的平芜。”符薇玥笑着打趣道。
平芜面色不改。要不是符薇玥按着她的手,她早就跑到那棵树上躲着去了。
“符薇玥实在没什么典故,抱歉抱歉。还是平芜的名字好。我很喜欢。”刘诵云挠了挠头说。
程白衣按着他的肩膀对徐倪说:“今日来的仓促,没带什么东西,之前大人的家父我还没有拜过,今日可得去见见。”
这话说的,好像人家父可以从土里跳出来见他似的。
“正好,家祠里还有一位贵宾正在祭拜。可以一起去见一见。”徐倪说。
“话说你不是一个卖货郎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符薇玥疑惑的问。
“啊?其实卖货是我之前看过的一个聊斋新编。一个卖货郎卖拨浪鼓,遇到一家槐树化的鬼的故事。故事是好故事,人也是好人。我不卖拨浪鼓,就卖簪子去碰女鬼的运气。”刘诵云说。
“呦~你个登徒子倒不怕遇上什么饿中色鬼。我是没兴趣什么女啊的。”程白衣抱着胳膊,腋下夹着他的剑,走在去家祠的路上。
“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看本子的时候这句话很解。如果真让我遇上什么鬼的死也无憾。”刘诵云说。
符薇玥说:“说什么呢?这个世界哪里有鬼?唯一被叫做鬼的大概是万魂之主吧?据说这万魂之主本姓秦。有名:秦鬼驱卯沙,聚结无苍翠。谁云海上移,能与潮浮至。”
“什么意思?我从未听闻这首诗。”刘诵云说。
“能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就是这个秦鬼死在沙地,没有朋友兄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谁知道海上有一位神,多有道义之交的意思。”程白衣无所谓的说道。
“……程白衣你不去编故事可惜了。”符薇玥无语片刻。
“那你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知名的诗人写了几句不知名的话,让我这个不知名的人发现了而已。历史存着即有意义,冥冥之中注定的。没有意义才是最好意义。照你这么解读也不算错,毕竟后世也没有解读,都是编撰罢了。”符薇玥摆了摆手。
“嘁,我以为能有什么呢。偏你能编我就不能编了?秦鬼说到底就是个不老不死的人。百来年前还有人见过他,才把他写进诗里去。只不过这百年间倒是一无所踪了。要真让我遇见,定要和他打上一架才罢休。”程白衣兴致勃勃的说。
“秦鬼早就无处可寻了。”程白衣停下来,徐倪指了指家祠的方向。这家祠建得豪华,光是台阶就要走上百步。他们一行人抬头去寻声音的来源,只见台阶尽头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