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爸爸出事的时候我已经能记很多事了，还没上学。

    妈妈将我和还在襁褓之中的妹妹送到了外婆家，带着弟弟到了贵阳市第一人民医院。

    我那时还小并不懂得这些，只是后来听说爸爸捡了条命，断了条腿。

    和他一起下矿的工友没了命，他没了腿。

    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外婆家是做早餐和豆腐的，每天的早餐除了各种各样的包子和馒头就很少有别的了。

    我也就是这时对二舅有了印象，他会把我高高抱起，带着我到处玩，妹妹还不会走路，在外婆的怀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再见到爸爸和妈妈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了。

    记忆中高到我仰头都看不清的男人，躺在病床上，黝黑的皮肤因为连续住了几个月院和没晒太阳的原因有些苍白。

    腿也少了一截，连上厕所都要妈妈帮忙才能上。

    他朝我招手：“过来，我看看长高了没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我害怕的拉紧了妹妹的手，很陌生，爸爸很陌生，半年不见的妈妈也很陌生，连没我高的弟弟才半年不见个头也都比我高了。

    半年而已连不会走路的妹妹都已经开始拉着我的手蹒跚学步了。

    我迟迟不敢上前，妈妈走过来要拉我的手，我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她弯腰将妹妹抱起来，扯起嘴角来勉强对我笑了笑。

    外公说：“太小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应该是忘了，过几天就好”

    我看见她偷偷抹了抹眼角，眼睛红了许多。

    这时候他们是爱我的，也许他们一直都是爱我的，只不过后来我的想法太偏激或者是我们沟通的方式不对，让我怀疑他们对我的爱。

    弟弟站在爸爸病床边，妈妈抱着妹妹，而我在看着他们。

    这一年妈妈二十四岁，爸爸腿瘸了，女儿因为太长时间没见过她而害怕她，大女儿死的第三年，她扛起了要养一家五口的责任。

    这是妈妈的二十四岁，仔细想来，她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做女儿的时候要听父母的话被逼着退了学，被逼着嫁给第一次见面就喝得烂醉如泥浑身是血的爸爸，做媳妇时被婆婆苛刻，做妻子时被丈夫家暴，做妈妈时死了第一个孩子，女儿还不懂她，总是顶撞她。

    这是妈妈的前半生，她磕磕绊绊的前半生，不做自己只顾他人的前半生。

    她听父母的话嫁给了爸爸，她听婆婆的话努力将自己做到更好，就连被爸爸家暴时，她也从不反抗，理所当然的的受着。

    她只会说命不好，却从不想办法改变，她一直都没做过自己，她一直在别人眼中的她。

    做父母眼中的好女儿，做婆婆眼中的好儿媳，做爸爸眼中的好妻子，做儿女眼中的好妈妈。

    她一味的迎合着他们，否定自我，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