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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一道同云雨,数声风笛离亭

    麟德二年,河南道定州东南有一座道观,名为玉虚观。

    道观里苍松偃盖,古桧蟠龙,端着是一副碧瓦鳞鳞,朱门赫赫之景象。

    玉虚观乃是奉当朝太宗之命,由大将军尉迟敬德督建。

    立观之初,便有全真七子及其徒众在此讲道,后又有鸣雌亭侯之嫡传徒孙弟子,女黄冠静默道长在此修行。于是玉虚观更加声名远扬。

    待到高宗继位时,又由皇家出资扩建殿宇楼阁,亭台桥榭。

    世人盛传,此间有神仙异人出没,天,地,英灵自然之气相聚。百姓祈福求德,无不应验,于是游人云集,香火竟夜。

    玉虚观,圣水宫后山,一门庭上书“梅居”的幽静庭院里,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青烟袅袅处,有一身穿绾色衫裙的使女正在专心致志的熬煮着汤药。

    梅居外,山间的青廊石头阶上,有一小道姑大喊:“芸香,芸香,帝都长安来人了,快去观里去了啊。芸香,芸香,芸香。”

    芸香听见有人喊自己,紧忙打开庭院的门,对着石桥那面,斜坡青石板石阶上的道姑喊道:“道微小仙姑,我煎药呢,马上就好了,就去。”

    对面的道微则不耐烦:“那你可快点啊,近来观里打醮的香客多,你要是忘了,可没人再来喊你了啊。”

    玉虚观香客众多,玉虚观除了圣水宫那汪清澈甘甜的泉水外,最出名的便是那半山的红梅。

    现又正逢冬末,附近的农人皆有闲暇,一边为赏景,一边为祈求上苍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乡绅富户则求消灾免难,赐福与庇佑。就连帝都的贵人们,也来此上香祈福,顺便赏景。

    道微觉得“木头美人”家里的人真是不懂事,老是赶着观里最忙的时候来看人。可偏偏观主倒很是重视那个“木头美人”。

    凭什么,她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家世好了点吗,不过也是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腿不能行的废物罢了。偏偏还要端着什么官家娘子的臭架子,当她是个什么阿物儿。

    原本,道微是在观里内院的,做的也是引领香客去休憩更衣的好差事。那些贵妇人最是大方的,往往看她可怜瘦弱,便多会赏她几文钱买糖吃。

    可偏她自己性格直,不会讨好那些师傅师姐们,所以,今年引领的差事换了别人。反倒是像这种跑跑颠颠,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推到她的身上了。她心里憋着气,所以脾气比平常还要坏些。

    她也不管,芸香有没有听见她的话,转头气呼呼的走了。

    芸香回到庭院里,煎好了汤药,盛到一个白瓷碗里,端放到屋里木桌上。

    她估摸着自己来回道观的时间,回来时,汤药不烫不冷正合适。

    便对着里屋喊:“二娘子,家里来人了,肯定阿郎给娘子送好东西来了,前边人催的急,奴婢先去见了人,回来就伺候娘子用药。”

    屋室里静静的,没有一丝回声。

    芸香却知道,娘子已经听见了。

    芸香拍了拍衣服上尘,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快步走出庭院,熟练的把门上了锁。

    屋室内,靠近红梅树的轩窗边,有一木制轮椅上半躺着一小娘子。

    她如瀑的黑发散在轮椅后,眉目俊秀异常,眉心一颗胭脂红的观音痣,衬着她的皮肤更加的白皙,她的面貌是清秀绝俗的。

    世间貌美者,多之又多,但钟灵毓秀者,却少之又少。

    这小娘子看其面貌,观其眉眼,也应是那汇一方钟灵毓秀之德的绝妙人。

    可是,却毁在了她那一副麻木的面孔上。

    若非,那一双眸子炯然异常,只会让人误以为此人,不是个活生生的人,是墙上挂着的美人仕女图,或是那邢窑烧的白瓷人。

    她呆呆的看着轩窗外,那红梅簇簇。屹然不动的样子,仿佛是打定主意,要在那轩窗边,坐到海枯石烂一样。

    突然,轩窗外,红梅树旁的山墙之上,有一身影一跃而上,极轻盈的跳到红梅树上。专捡着那含苞待放的红梅去折枝。

    那人身穿一袭月白色的袍子,面容姣姣,是一副玉面郎君的模样,只是让人不禁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若仔细听,那人还哼着小曲。等到红梅满怀之时,他才肯罢休,转头时,才发现轩窗里静静坐着一个人。

    一时吃惊,那里何时坐了一个人,又惊于那人是个颜色好的。

    他浪迹长安多年,美人见过无数,不说烟花柳巷,还是秦楼楚馆,无论是深宅大院,还是皇宫贵女,何种美色也不过而而。

    只是未见过眼前这种,披散头发,不戴金玉,不涂胭脂的清丽女子。

    长安里的女子发髻繁复,发饰更是富丽堂皇,便连他的妹妹,小小年纪也是如此。

    他索性也不慌,更何况如今是美人临窗望,自有一番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之意。

    他笑笑只朝着轩窗道:“真是唐突娘子了,不知这偏僻屋舍竟有人居住,在下只是看山间红梅簇簇,竟都不如这院里开的热闹,便想来攀折几支红梅,奉给母亲赏玩,却看屋门紧锁,私自来采,倒是冒犯。”

    说着便要拱手做礼,可怀里抱着花,脚下踩着树枝,一个不防范,便要从梅树掉下来。

    幸而,他常练骑射,要不然,定要摔一嘴的泥。

    他落下的声响很大,正逢芸香拿了物什进门。

    芸香先是被声响唬了一跳,待看清声响处,呼啦啦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她也顾念不上手里端着的是什么,随手向着那边丢去。又拿起一旁的扫帚,快步扑向轩窗外。

    “啊,啊,快来人啊,快来抓采花贼啊!”嘴里一边大喊,手里大扫帚也不停的朝那人头脸处呼去。丝毫不给那人解释的机会。

    那男子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先是被丢来的脂粉盒子砸中头,雪花胭脂和胭脂粉饼糊了一脸。

    打了几个喷嚏,胡乱抹了几把,脸上还没弄干净,大扫帚便呼了过来。

    他自诩是个谦谦君子,可先是偷花被人看见,又被人糊了一脸的胭脂,现在又被人打了几扫帚,只觉狼狈不堪,却又不能和女娘动手。

    早已心生退意,奈何,自己刚想弹跳起步跃上墙头,却被那使女一下子呼了下来。

    来返几次,那细竹条绑成的扫帚,已经把他的脸划了几道红痕。

    他气急大喊:“大姐,我不就采了几朵花,不值当的这般下狠手,你要是不愿意给花,我全给你就是了。”

    芸香也气,自己熬完了药,出门拿府里的信,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个采花大盗。

    一边忧心自家娘子被歹人唐突,一边又暗恨自己舍弃娘子一人在家,若有意外,自己万死也不能够的。却又听,那人开口就叫自己大姐,于是心里更气,手下也愈狠。

    芸香到底只是个小女娘,呼着,呼着,力气也短了,便朝外边呼喊,以求前边居所的师傅们,来抓这个浪荡子。

    就转头一霎那间,却不料那“采花贼”却被两个人抓着肩头提出了梅居。

    这方天地的叫嚷声,引来了专管寺院护卫的法行师傅。

    她带着一众人,围着屋子转了几圈,终是没查出什么,便又留下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姑子,守在庭院附近。

    芸香回过神来,这才去看李二娘子。

    只看她,依旧半躺在那木椅上,仿如往日一般。

    芸香则扑在李二娘子身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絮絮叨叨。

    她家娘子自小就苦,今日还要遭受这等事。

    芸香见的人不多,但她觉得她家娘子生的最美,比府里的所有娘子都好看。可,偏偏就是这个生的最好看的娘子,却生来是个五感六识缺失的“木头美人”。府里遍寻名医,却都不可治。

    娘子六岁上,就被府里送来道观求医……当真苦的很。

    她一直说,从李二娘子小的时候,一直说到刚才发生的事情。

    芸香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突然抬头,看见娘子的手,不,只是几根手指正抚在自己发间,一下,又一下,虽然缓慢,但却真的在动。

    芸香双手握住李二娘子的手:“娘子,娘子你的手能动了。果然是观主的医术好。我这就去给娘子热药,娘子吃了,身子一定一天比一天好。”

    李二娘子却握了握芸娘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几。

    芸娘会意,把小木几放到,李二娘子的手能及之处。

    以前,观主说可以试着给娘子念书,她念了一段时间后,娘子便可自己看了,只是要她帮忙翻页,如今是越来越好了。

    芸香把书放好,高高兴兴的去热药去了。

    —————————————

    郑哲威好不容易,才从那两人手下逃脱,一身狼狈不堪的往贤士亭走去。

    亭里,一长身玉立的郎君正在煮茶。

    温彦动作行云流水,看到郑哲威走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轻笑道:“威弟不是为母亲采花去了,啧啧,啧啧,怎么还去买了胭脂。”

    说着,用自己的手掌,轻轻往自己鼻尖一扇:“呀,这都中最好的雪花胭脂混合着梅香,果然是雅极,雅极啊。”

    郑哲威朝着温彦呲牙,终也是没说话,往自己房舍里换衣服去了。

    郑哲威走后,温彦收起戏谑的姿态,朝着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神。

    侍从会意,躬身离去。

    半盏茶功夫,侍从去而复返,对着温彦道:“家主,仿佛是千牛卫。”

    温彦倒茶的手一顿:“千牛卫?”

    “是。”

    千牛卫一般是皇家暗卫,一般保护帝后和受重视的皇室。可为何,会出现在远离帝都的偏僻道观里?

    难道是为了监视母亲而来?

    不对。

    温彦又问:“他们是保护谁?”

    郑哲威采梅花,去的是那个院子,那么就是因为那个院子的人。

    “那个院子里,住的是谁?”

    侍从回道:“是右相家的二娘子。”

    温彦挑眉:“李猫的女儿?倒是不曾听说,他还有个二女儿呢。”

    侍从点头,又把自己打听来的,关于李二娘子的事情一一向温彦禀报。

    温彦把茶盏倒扣过来,抬头看向侍从:“你是说千牛卫护卫的,是这位李二娘子?”

    侍从转念一想,堂堂皇家暗卫,保护一臣子之女,这也不太可能,只轻声道:“或许是,凑巧!?”

    温彦冷笑:“再去探,探不出来,去领板子。”

    侍从拱手:“是,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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