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没过脚的雪,铺满了整个后院,枝上的白梅和雪淡淡地杂在一起,无论是近看还是远看,似乎也分不太清。瓦延边的雪,偶有掉下来的,除了那轻轻一声外,也就直接没进了地上的雪堆里,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偶有几支掉落在地上的茶花和骨朵,也失去了原有的倔强,安静、释然地躺在了雪地上。而墙旁的竹叶早已沾满了厚厚的雪,实际上应该说,沾满的白色完全遮住了已经发黄的竹叶,让人忘记了此时正是萧瑟的寒冬。

    雪挂满枝头,犹存缕缕香。

    站在一旁的陈满搓了搓手,跺了跺脚。“大人,今天真是有点冷啊!”

    徐少恒没有回话,静静盯着前方一棵已被雪覆盖得看不出样子的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棵松树,上面还有几只松鼠,或许是一家人吧!他记得。

    “咯吱咯吱。”

    “是徐大人吧!”

    随着一柔和的声音,徐少恒眼前出现了两位女子,年纪稍长的应该是魏雄的夫人赵玉,而另一位年纪不大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她的下人唐菊。

    “魏夫人,在下大理寺少卿徐少恒。”徐少恒和陈满行完礼后,向后退了一步。

    魏雄夫人的下人,走过来后,扫开石凳上的雪,拿出了一个软垫轻轻放在上面。“夫人!”

    “这是小菊,不好意思,这几天腿不好,所以站不了太长时间。”魏夫人和颜悦色地说道。

    “是我们失礼才对,到这里打扰魏夫人的清修。”

    魏氏缓缓坐下后,抬头看着徐少恒问道:“大人,此次来有什么事情吗?”

    “魏夫人,我们想了解一下魏大人的逝世!”

    “嗯!”魏氏脸色微变,等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家老爷的死,是什么意思?”

    “恕在下唐突,魏夫人,魏大人真是病死的吗?”

    “徐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听说,魏大人是因为调去四川,所以忧愤至极,才”徐少恒没有说下去,停了下来。

    “是,也不是!”魏氏回答道。

    “魏夫人?”

    “调去四川只是导火线,老爷为官这几十年,基本上都不在京城,长年累月要么是去各地巡查,要么是在去各地巡查的路上。那么多年这样奔波的生活,早已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了,原本以为这几年可以在京城好好调理下身子,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居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真是无妄之灾!这件事以后,老爷一气之下就病倒了,如果能好好调养,应该不会到这一步,可他气都没有缓过来,就命他快速离京。这完全是把夺命刀啊!老爷为此一病不起,才到河南,他就感到或许他要不行了,那几天,他总是强撑着身体,和家里人交待这儿,交待那儿的。几天后,我看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精神,之后在病榻上缠绵了几天,他就走了。呜呜呜!”魏氏擦着眼泪,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魏夫人,魏大人的离世没有什么异样吗?”徐少恒轻声问道。

    “徐大人,什么意思?”魏氏抬起头,眼光奇异的看着徐少恒。

    “比如说,他的吃食和药有异样吗?”

    “什么?大人,你的意思,老爷是中毒?”

    “这倒不是,但魏大人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就这样离世,我有点疑惑!”

    “徐大人,你这样说,意思是我毒死我家老爷?”魏氏惊恐地看着徐少恒,摇着头,霎那间,眼泪不住地划过了本已苍白的脸。

    “大人,你是什么意思!我家老爷夫人,恩爱有加,你在说什么?夫人,夫人!”说着,小菊也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魏夫人,我只是希望你回想一下,魏大人去世之前,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没有觉得是你杀的大人。”徐少恒轻声细语的说道。

    “什么?”魏氏再次抬头看向了徐少恒,睫毛上的泪水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

    徐少恒转过身,向陈满走去。“魏夫人,我们就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担心你们周边的人。”

    “什么?周边的人,那么意思是我!夫人!”小菊扑通一声跪下。“夫人啊!不是我,我8岁就到了魏府,我一直视你们为自己的再生父母,夫人啊!天啊!怎么会这样!和我没有关系啊……”

    小菊的突然下跪,让徐少恒都一不小心笑出了声。“你们主仆真有意思,为什么总把问题按在自己身上。”徐少恒走了过去,把小菊扶了起来。

    “大人,真的不是我。”小菊红着眼,用力拉住徐少恒的双臂说道。

    “嗯!我们查案是要有证据的,可不是胡乱拉扯。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样,总是……”徐少恒止住了要说的话。

    刚刚擦拭完眼泪的魏氏,扶着小菊缓缓说道:“徐大人,不是我们爱把问题按在自己身上,而是我们害怕,害怕你们一旦认为,仅仅是你们认为我们有罪,就直接上刑,到屈打成招为止,我们,你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能经受得住你们的手段吗?”

    屈打成招,徐少恒眉头一皱,“谁说的?”

    “现在不都这样!我们害怕,害怕你们所谓的定罪,并非出于真相,而是。”魏氏没有说下去。

    “大人,”陈满刚想出声,徐少恒就抬手止住了他。

    “魏夫人,你放心,大理寺是绝对不会屈打成招,造成冤狱的,我们定会查明真相。如果魏大人真是被害,凶手一定跑不了,我们必定让此人伏法。绝不亏负身上这套官服。”说着,徐少恒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魏氏在小菊的搀扶下,再次缓缓坐到了石凳上。“徐大人,老爷真的应该是病死的,虽然看他的身形的确是比较魁梧,但事实上近几年他的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这次病倒,连他似乎都已经感到了自己的命不久矣!一直在交待后事。至于徐大人刚才说的中毒,更是不会发生,老爷的饮食和药都是我单独负责,对于他的事,我从不假手于人。而且那段时间,好像我也隐隐感到,他应该活不久了。”魏氏擦了擦脸,声音哽咽地说道。

    “我明白了。”徐少恒点了点头。

    “对了,魏府的人,都是我们的家人,不会有人做这种事情的,我相信他们。如果大人存疑,尽可去查一查。”

    “既然魏夫人这样说,我相信魏夫人的判断。”

    “对了,大人,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对我家老爷的离世产生疑问?”

    “是这样的,就在几天前,户部右侍郎宋哲中毒身亡了!”

    “什么?户部右侍郎宋哲,就是,我认识他,他是我家老爷的至交,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中毒,宋大人中毒身亡了,那他,他夫人呢?宋夫人怎么样了?”

    “宋大人和他的外室卢氏在家里中毒,发现时,宋大人已经毒发身亡了,至于卢氏一直昏迷。哦!宋夫人,夫人问的是宋夫人在,她在宋府没事。”陈满答道。

    魏氏皱着眉,“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很幸福的吗!老爷啊!我……”她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又开始了低声啜泣。

    “哥!今天御带花煮了些姜汤,我带了些回来。一会儿,你们还要出去吗?”

    “今天应该不出去了吧!太冷了,尤其是我们还去了郊外的百草庵。”陈满抖了抖身体,斜眼看了看徐少恒。

    “嗯!今天不出去了!”徐少恒说道。

    “哇!今天那么冷,你们还去郊外。”小蛮说完后,也象征性地抖了抖身体。“大家等一会儿,我去把姜汤热了抬出来喝点,暖暖身体,晚上好睡觉!”

    “好,我们等着,记得拿蜂蜜,不然婷婷又不喝了。大人,你也喝一碗吧!好像大人,你也不吃姜,不怕喝点蜂蜜水就没那味了。喝了姜汤,身体暖暖的好睡觉。”

    余婷没有抬头,自从觉得误会徐少恒后,她一直心里有愧,尽量不与徐少恒有接触。即使每天同桌吃饭,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就连眼神,她也从来不朝徐少恒的方向看去。

    不一会儿,小蛮抬着满满一锅姜汤和蜂蜜水放到了桌子上,“给,小姐,先喝姜汤,再喝蜂蜜水。你们也是!”

    “姜汤也没有那么难喝嘛!”只见陈满一口气就喝完了一碗。“多好喝啊!来再来一碗。”陈满说道。

    “哥,刚才你没有吃饱吗?”

    “没有啊!今天去郊外的百草庵,那地实在太冷了,怕我被冻着,所以多喝点。”

    “少爷,去百草庵干嘛?里面不都是些姑子吗?”

    “是啊!我们去查这几天的案子。这不是魏大人的夫人在百草庵清修嘛!”都已经说完了,陈满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透露查案情况。他急忙捂住嘴,不安地看向了徐少恒,见自家大人没有任何反应,才转头看向了余婷求救。

    “小蛮,走,我们去洗碗,不要问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走!”

    “哦!”小蛮端着碗,莫名其妙的看着余婷。

    “余老板,请留步!”突来的一个声音,让余婷的整个身子微微震了一下。

    她咽了一口口水,慢慢转过了身,抬头看向了徐少恒。“大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现在我和小蛮去洗碗,打扫完厨房后,我们就回屋睡觉去。”

    一时间,小蛮也警惕地看了看徐少恒,眼神又转到了余婷身上。至于觉得自己闯祸的陈满却面色惊恐地站了起来。“大人,都是。”

    一声叹息后,徐少恒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余老板,是否知道一些,关于此次案件中这些女眷的情况。没有其他的,你们不用那么紧张。”

    “就这种啊!吓得我,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错!”陈满瞬时坐了下去,右手拍着自己的心脏附近。

    “陈满,你的确是犯错了,以后不要再犯了!”

    “是,是,是大人!”

    “大人,你想知道什么?”余婷放下手中的碗,问道。

    “你知道工部左侍郎魏雄的夫人赵玉吗?”

    余婷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没有印象!如果她来过御带花,应该次数不会多。”

    “户部右侍郎宋哲的原配陈丽和他的外室卢燕芳呢?”

    余婷缓缓坐下后,右手轻轻挠了挠头,一阵思索后说道:“卢燕芳差不多在开店时,经常来光顾御带花,她一般来都是和她的姐妹一起,而且她们都很大方,但光顾了一段时间后,就没有再看见她来了。后来听她姐妹说,她嫁人了,替她赎身的还是当朝大官,所以她的姐妹都很羡慕她。其实,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很深。至于宋夫人的确是御带花的长客,她光顾御带花至少1年半以上,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来买一些香粉和纯露,很豪爽。”

    “她一般多久来一次,都是和些什么人来”徐少恒问道。

    “时间不定,一般一个月会来一次到两次。基本上是和她的姐妹朋友一起来,我看她们应该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

    “余老板,觉得她们两人为人如何?”

    “卢燕芳呢!我对她印象不深,但她那些姐妹对她的评价不错,即使她嫁人了,她那些姐妹基本都是真心希望她幸福,当然,我也只是听她们说的。至于宋夫人,我觉得她为人宽厚,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感觉很柔弱,但知道她的情况后,又觉得她很坚强。我从来没有在那些夫人口里听到过她们说她的不是。”

    “余老板,你知道我们现在正在调查的这起案件吗?”

    听到徐少恒这样说,余婷有点震惊,她努力调整了自己的声音后,说道:“事实上,只是听到了些坊间传闻,真实的情况,无从知晓。”

    “如果凭借你的感觉,你觉得谁会是这起案件的凶手?”

    “不知道!”余婷摇了摇头。

    “好像我这么问,的确是太广泛了。如果是在卢燕芳和宋夫人之间选择,你觉得谁会是凶手?”

    余婷满眼迷惑地看着徐少恒。

    “我觉得都不是。”陈满回答道。

    “陈满,我是问余老板,不是你。对了,小蛮你觉得呢?”徐少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们是女性,我希望从她们的角度看一下这起案件。”

    “哦!”陈满低下了头。

    “想不到。”小蛮摇了摇头。

    余婷眨了眨眼睛,似乎一时间陷入了思考的状态。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仅靠听来的传闻,真不好判断。如果是卢燕芳想当正妻,宋哲,不是!是宋大人不同意,卢燕芳是有杀机的。而宋夫人,因为长期受冷落,也有可能产生杀机,你说对吗?大人。”

    “有一定道理。但如果是宋夫人,她为什么会等两年才动手?”

    “很简单啊!不是说卢燕芳有身孕了吗?如果她真有身孕,为了孩子,她想摆脱外室身份,可宋大人对她这个想法一直不管不顾,想到以后孩子的处境,谁能保证她不会做出这等极端的事情来,人都是要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才会知道谁对自己重要。而宋夫人,也会因为得知外室有了身孕,心生妒忌,所以才起了杀心,我觉得这和时间多久没有什么关系。”

    “可宋夫人,之前,就不知道卢燕芳有身孕!”陈满说道。

    “如果是为孩子,我觉得身为母亲的卢燕芳什么事都会去做。人这一辈子,如果能遇到一个真正的知己,莫说两肋插刀,死都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何况还是为自己的亲生骨肉。”小蛮说完后,轻轻拍了拍余婷。“其实,宋夫人到底知不知道卢燕芳已有身孕,一点都不重要,因为究竟知道与否只有她自己清楚。你说是吗?小姐!”

    看着此时说话的主仆二人,徐少恒的眼里充满了一丝奇特的神情。“你们说得有一定道理。有些之前我也没有想到,烦请二位不要向外人透露今天我们在这里说的一切。在下在此谢过!”徐少恒抱拳后,退到了陈满身边。“看来,我们还要再去找魏夫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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