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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2日，晴。

    云城。

    许星辰站在诊疗床旁边，将病人身上最后一根针拔下，帮她盖上被子，“针都取好了，您缓一缓再下床。”

    “好的，谢谢医生。”

    “客气。”许星辰将棉签和针灸针分别扔到医疗废物和利器盒里，随后将手洗净。

    “小星辰，要不要来替师姐艾灸一会儿啊？”小师姐笑意盈盈地将超大号艾灸条收在手心，一双大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慈祥地看着许星辰。

    “小师姐，这个大艾灸，我还没掌握好，怕烫到患者。”许星辰眨巴眨巴眼睛，“而且我今天的任务是写病历。”

    “都是借口，坏师妹。”小师姐嘟嘟嘴，转过身去继续给病人艾灸了。

    “你就别逗小师妹了。”几个师兄师姐打围场。

    许星辰吐了一口气，小师姐就是喜欢偷懒，上次被师父骂了快半个小时。

    她和其他几个还在给病人做艾灸的师兄师姐打了个招呼就回到前面。

    药香钻进鼻腔，医堂里就剩下两个病人排队了。

    案前的老中医正在给病人把脉，苍老的手指在寸关尺间游走，像在拨动无形的琴弦。

    “星辰，药方里再填些炒酸枣仁。”杜老师的声音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软，“一份剂量10g。”

    “好的，师父。”许星辰唰唰把药方填好。

    许星辰的师父是一个六十出头的中医，她的一身手艺是祖传的，年轻的时候喜欢四处游山玩水，便当了个游医。

    她四十多的时候受法律行医限制，就去考了个医师资格证。后来，也有不少知名医院和大学邀请她去当客座教授，但她生性不羁，怎么都不喜欢医院里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便全部推拒了。

    五十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得找个地儿歇一歇，就挑了云城定居了下来。

    她这个人只遵守两个信条：“人怕出名猪怕壮，一旦出名死得比谁都快。”和“她要努力活到三百岁。”

    “我去后面给病人扎针。”杜老师站起身来，虽然年纪大了但依然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好的，我去隔壁把药方给梁老师。”许星辰拿着药方就走到了隔壁。

    “梁师兄，药方。”许星辰把药方放在药柜上。

    梁老师拿过药方，看着上面的字咧了咧嘴，带着一丝调侃说道：“你的字真是龙飞凤舞，寻常人很难看懂。”

    “我就当你在夸我。”许星辰走进去帮着他称药，“更何况，梁师兄可不是寻常人。”

    “别人夸赞我就收下了，但你的……”梁老师把麦冬放在秤上，“我可不敢应一声。”

    “啧。”许星辰轻轻咂舌。

    梁老师今年三十出头，是个……很神秘的人。自打许星辰拜了杜老为师后，就发现他一直在医馆了，他平日里不看病也不做治疗，只做一件事情就是分药。

    但他就是大师兄，哪怕是四十六岁那个在外面独立开医馆的老头医生，见了梁老师也叫他师兄。

    而且他不结婚，也不谈恋爱，是个妥妥的单身贵族。

    至于为什么说他是贵族，那是因为他确实有着出众的姿色，而且他开的车住的小区尽显小资水平了。

    忙碌了一上午，快一点才看完了所有的病人。

    老师略显疲惫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许星辰和其他几个徒弟说道：“今天上午大家都辛苦了，下午三点再来吧，中午好好休息休息。”

    午休时分，隔壁饭馆飘来饭香。

    许星辰刚走进饭馆，斜对角卡座里熟悉的背影让她呼吸一滞。男人正在翻看菜单，后颈处有道浅疤蜿蜒进衬衫领口——是林遇。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这几个月里，许星辰再也没见过林遇。

    当然，她也不是很想见他。

    这段时间，闲暇时间里她就到云城跟着师父坐诊。

    都快把他这个人忘干净了。

    许星辰正准备转身就走，偏偏这时，老板娘恰巧抬头瞧见了她：“小许，今天想吃什么啊？”

    老板娘是个热情好客的中年妇女，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洋溢着和蔼的笑容。

    她擦着桌子招呼着，“豌杂面、鸡丝面还是阳春面？”

    原本想走的许星辰停下了脚步。

    她心里暗暗叫苦，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要是就这么转身离开，反倒显得自己心虚似的。

    林遇闻声转头，许星辰对上他的视线，只好硬着头皮坐下，“鸡丝面，不要葱花香菜。”她故意把包砸在桌上，震得筷筒里的木筷哗啦作响。

    “不是说不见面吗？这是干什么？”许星辰先声制人，她抽出消毒碗筷，“跟踪我？”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林遇合上菜单，袖口露出半截黑色表带，“我是来查案的。”他食指在桌面敲出三短三长的节奏，“近几年这个镇上死亡的人有些奇怪。”

    “我才来这里没几日，怎么，我现在是上演死神降临吗？”许星辰拆餐具的动作顿了顿，“走到哪儿，人死到哪儿？”她舀了勺辣椒油，撒进碗里。

    “是啊，死神小姐。”林遇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你知道吗？很巧的是，死的人家属都——”

    “许小姐，你的面来喽！”老板娘端着托盘打断对话。海碗腾起的热气中，许星辰没看清林遇的表情。

    待老板娘离开，许星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死的人家属都怎么了？”

    “不能说，因为我也不知道。”林遇一笑，低头继续吃自己的盖浇饭了。

    “卖关子。”许星辰吐槽道，她吃了一口面，暗叹好吃，然后继续说道：“既然你说近几年死亡的人，说明死的人数不少。你又说死的人有点奇怪，看来他们家属没有人去警局报案吧。”

    “这个可以说。”林遇放下筷子，“你猜的没错。”

    许星辰压低声音问道：“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这个不能说。”

    许星辰翻了个白眼，“那你能说的有什么？”

    “除了前面，没有什么。”林遇擦了擦嘴起身，“对了，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等林遇走了之后，许星辰用筷子捣面，阴阳怪气学着林遇说话：“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说着她还摇摇头，“我才不高兴呢。”

    老板娘看林遇走了之后，坐到许星辰对面，指了指门外，八卦地问道：“小许，男朋友？”

    “男朋友？”许星辰猛地摇头，“不是。”

    “哦。”老板娘点点头，笑着说：“那估计就是追求者了。”

    “老板娘！”许星辰提高了声音。

    老板娘手上的抹布擦了擦桌子，“我跟你说啊，一个小时前他就点了饭，吃得其他客人都走了他还没吃完，我当时还在想这小伙子怎么回事，没想到是在等你啊。”

    故意等她？

    林遇不像这么有闲心的人，难道是这次案件又和她有关系？

    他刚刚明显是在打探什么……

    他刚刚拉她手的时候恰巧搭在了她的脉搏上，是巧合吗？还是说他在几个月内精进了把脉的技术。

    想靠把脉来观察感受她的反应？这也太扯了吧……

    还是说在云城她最近接触的某一个人里有问题？

    老板娘？师父？师兄师姐？还是哪个病人？

    “小许？小许？”老板娘看许星辰在发呆，叫了她两声。

    “啊？”许星辰回过神来，望着老板娘。

    “你不好意思说，我也不问了。”老板娘笑笑，“快吃吧，我不打扰你了，面都快凉了。”

    “哦哦，好的。”许星辰看着不再冒热气的面，回过神来继续进食了。

    吃完面回到医馆，许星辰躺在休息室的小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林遇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她想着林遇说的那些话，“近几年这个镇上死亡的人有些奇怪”“死的人家属都——”，到底家属怎么了？他又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

    许星辰越想越烦躁，干脆起身，开始背方剂，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可书上的字变成了林遇那张惹人厌的脸，不断在她眼前晃悠。

    下午三点，师兄师姐们陆续来到医馆，老师也精神抖擞地开始了下午的看诊。

    许星辰强打精神，帮着老师抄药方、给病人做一些简单的检查。但她的心思却始终不在这上面，时不时就走神。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来看病，她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咳嗽。许星辰坐在老师旁边，也摸了摸她的脉，脉象虚弱，肺部的问题很严重。

    在写药方的时候，许星辰突然想到，会不会那些死亡的人都是因为一些疑难杂症，而家属觉得是正常死亡，所以没有报案？

    但林遇又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呢？难道背后还有其他隐情？

    有人蓄意谋杀？

    正想着，老师喊了她一声：“星辰，你看看这个药方有没有问题。”许星辰回过神来，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写错了一味药的剂量。

    她红着脸赶紧改正，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太不专心。

    “做我们这一行我，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可不是什么好事。”老师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让她今天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