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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铮弦人

    北京的七月给贺庭轩的印象与常人无异,林荫道、盖碗茶、巷道纵横,八哥儿、二胡声、白褂老头。

    非要说起什么令他不太喜欢的地方,无非就是豆汁儿有些膈应人。

    “我说呢嘛,您赶明儿早来,我保准儿一早给您腾位置,偏要大下午往店里塞,哥儿几个忙着端茶招呼客人,谁给你收拾?”

    走在贺庭轩旁边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不停嘴的唠叨,替人掀开茶馆的帘子,空调的凉风扑面而来,帘边带起一阵铃铛的清脆轻响。

    “这不忙着呢嘛。”贺庭轩掏出手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淡淡道。

    “要我说你就住回北京吧,没见过你这么不念旧的,五年里头除了出差你回北京院儿里有住上超过八天吗?”络腮胡碾了碾鼻子,找来遥控板开茶馆的电视机,“小胡,来点酒和瓜子儿——”

    “我开了车过来不喝酒,让小何泡点龙井呗。”贺庭轩从盘子里抓了两三颗花生,慢条斯理地剥花生壳,“谁说我不念旧的,去年过年老陈给的酒我就想得很,这不今年特意从上海调回来准备讨他酒喝嘛?”

    “得,老陈在楼上呢,几个老头唱得高兴了,你去讨几坛子准儿没问题。小胡,贺教授不喝酒,来点乌龙——”络腮胡磕着瓜子招呼店里打工的大学生小胡泡茶。

    “我可先说好,这票不干,到时候被老爷子传出去了,所有人都知道某知名大学教授为了喝酒伙同茶馆老板去诈一个无助的老头儿——”

    “好小子,背后阴着呢,我都听见了!”

    楼上突然传来老陈的高喊声,“谁是无助老头儿呢?”

    “是是,您且好好唱着,我闭住嘴了。”

    贺庭轩笑着闭了嘴,络腮胡在旁边笑歪了脸。

    “您先歇,我得招呼那帮小崽子收拾戏台子——今年你这可赶着巧了,前几年说的要搭个戏台子租给戏班子,今年刚在隔壁招罗起来又正好赶着你放假,今天晚上有空吧?正好唱开堂戏,我帮你收拾个二楼的雅间,你正好能听听。”络腮胡起身招呼小二,“要是这会儿无聊你就上这边二楼找老陈他们聊聊天……”

    络腮胡叫余斯民,是这家老茶馆的老板,和贺庭轩认识挺久了,老陈则是住在贺庭轩隔壁院子的老头,平时爱提着个笼子出来遛鸟,没事儿就跑去余斯民茶馆里喝茶,跟邻居老头老太唱戏弹曲儿。这老头年轻的时候跟着戏班子混过,爱戏如爱命,平日早上总能听见老头在院子里吊嗓。老陈老伴儿走得早,膝下又无儿女,就把贺庭轩和余斯民当亲儿子养,几个人常聚在茶馆喝茶喝酒。

    贺庭轩懒懒应了几声,抿了几口乌龙茶,觉得有些苦了,便起身上楼找老陈,顺便溜溜达达去隔壁看看新戏台子。

    自从扩建了戏楼过后,来茶馆的人多了起来,几乎说得上整个北京城的大爷大妈都知道这禧屏戏院。

    贺庭轩溜溜达达上了二楼,楼上的二胡声和唢呐声清晰了起来,能听见老陈高昂的戏腔。

    “藩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老陈这会儿唱的是《穆桂英挂帅》。这群老头儿闲不下来,打打堆聚在茶馆看戏。老头们唱着弹着折腾了一会儿,停下来聊了会天,唱的又成了《杨家将》,再歇上一会儿,忘了唱到了哪儿,就又唱起《定军山》。

    贺庭轩乐得看老爷子这么开心,便靠在稍微远点的干净桌子边听老陈唱戏。

    就这么唱了会儿,老头们忽然不唱了,靠在一堆笑说了些什么,老陈笑起来。

    反正又听不清醒聊得何事,贺庭轩索性溜达下楼去看隔壁戏台子。

    新台子刚收拾完整不久,这会儿一切都新的很,又热闹着,后院一声接着一声唱着个戏腔,声音得七七八八,但听不清晰,他讨个新鲜,便识趣儿地转身准备回去看早间新闻回放。

    忽然,一声腔破空惊鸿穿透了人山,直纠缠着进了他的耳朵里。

    “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通宵酒,啊,捧金尊!高裴二卿殷勤奉啊——!”

    贺庭轩愣了一愣,立时抬头看向后院子里——姑娘小伙儿们扎成的堆里,一个青年正单手抱着琵琶高声唱着,面前站着个小姑娘。那七弯八拐的调子勾着他的心一般,织成一副红锦织秀。

    ——那青年在唱《贵妃醉酒》。

    贺庭轩听着,那戏腔打着旋儿在他心里系了个中国结,线的另一头穿着青年嘴边勾起的弧度、微垂的眼目、铮亮的琴弦和随调子随意晃荡的手。

    曲终了,旦腔骤停,那青年笑着把琵琶撂在石桌,“哎,好些时间没歇着了。大概就是这样,我知道你底子好,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懂了,谢谢师哥!”那姑娘慌忙道,“那个……师哥,我们晚上就要唱了,你真的不来吗?大家都盼着你回来看一场呢……”

    “瞧你这眉毛拧得,我来还不成?记得给我留个座位就行。”青年又笑起来,声音爽朗。

    说罢,那青年招呼姑娘继续唱着,他在旁边帮着听听,然后低着头开始收琵琶。

    “庭轩——出来帮忙理一下账!”

    直到余斯民的叫唤声响起,贺庭轩这才回过神来。

    适才那青年一曲《百花亭》将他锢得生紧,挣也不脱,倒是眼心一律陷进了这不知翻腾得多深的波澜深渊里头。

    “这就来了。”贺庭轩吸了口气,这才移开了眼,捏着茶杯转身出了后院去。

    脚踩上石板,他抬起头又望了那青年一眼,却正撞见那青年抬头,两人的心里似乎连着根丝,抬头望一眼,对方也晓得,抬起眼来正对上视线。

    那双眼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东西,倒是过分清冽,映出青色的石板和白色的墙,还有呆愣住的他。

    完蛋。贺庭轩想。我这是撒什么癔症了,净瞧着人眼珠看。

    抛却胡思乱想,他扭头快步出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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