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瑶?祝瑶?”
昏昏沉沉间,祝瑶听见有人在喊她。
“……嗯?”祝瑶缓缓睁眼,一眼就对视上了隐含担忧的陆相离,心脏像在那一刻复苏,密密麻麻的像有一根一根的针在扎。
疼,太疼了……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陆相离,下一秒豆大颗的泪珠从祝瑶眼眶里滚出,紧接着,一颗接一颗,她慌忙中紧紧地抓着了陆相离的手,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别,别欺负袁湘湘……别欺负她好吗……”
陆相离眼睛晦暗,看不清神色。
祝瑶泪眼婆娑地不断恳求着他,她语无伦次地表达着袁湘湘生前遭遇了什么,越说越激动,后面几乎是难以控制地要蹦起来,激动得人称都变成了我。
因为实在是太真实了,祝瑶附在她的怨镜里,就像自己亲身体会着这一切,那些无缘故的羞辱,上位者的阴谋,还有旁人的冷漠,都足以让没见过人性的祝瑶溃不成军。
陆相离把乱动的祝瑶强硬地禁锢在怀里,防止她胡乱发泄打到自己,同时左手不断地在她背后拍着,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已经过去了啊,祝瑶。”
祝瑶靠在他的肩上,在他有节奏的拍打下渐渐冷静下来,但还是止不住的抽噎一两下,她眼睛红红的,等到眼泪退下去一点,她终于看清了现在的状况。
袁湘湘被迫回顾了一遍自己的怨念,怨气翻倍,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容是能解决的事了,但容是为了不波及他人,还是强撑着牵制。
“嗯…”不远处,容是一个不留神,又被袁湘湘划出一道伤口。
“师傅!”容是袖口渗出来的血刺痛了祝瑶的眼睛,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强迫自己一团乱麻的脑子冷静下来。
陆相离也看到了,他微微蹙起了眉,但没有干预。
此时的容是情况已经很不好了,衣服上斑驳着血迹,布料也破破烂烂的,但容是眉目凌厉,手中的剑纷飞,丝毫不见疲怠模样。
叶如许看不下去了,她美艳的眼里燃烧着怒气,她从后面一把穿透了袁湘湘的魂灵,声音充满威压:“袁湘湘,你竟敢背叛我。”
袁湘湘一下子跌落在地,和叶如许纠缠着,叶如许狠狠地抓着她的魂核,袁湘湘也不甘示弱地掐着叶如许的脖子,翻白着眼大笑着:“那又如何?”
“当年我就不该在后山保下你完整的魂魄,没想到也是一个小人胚子。”叶如许恨的牙痒痒,又用力抓了一把她的魂核。
袁湘湘痛得皱了皱眉,但又吃吃地笑:“那你没利用我吗?我这几年也帮你干了不少活吧,包括管理万鬼,没有我,你能天天吵荣明信吗?”
叶如许一愣,她说的的确有几番道理。
“就凭你要支撑整个地宫的精力,你醒着的时间难道不比睡着的少?那你睡着的时候又是谁在帮你勾连下属布局?你少不知好歹了。”
“叶,如,许”袁湘湘盯着叶如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叶如许平生最讨厌有人对她说教,作为恩沃彼迪的首领,从来只有她命令别人,指挥别人的份,更别说有人直呼她大名这种大不敬的行为,她怎么可能有错,她白手起家,让恩沃彼迪从零到有,她怎么会有错!
叶如许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她还没有这么不齿的时候,看人看中两个都背叛她了,怎么?把她耍得团团转很有趣么,叶如许彻底被激怒了,她抓紧右手,想直接掏出袁湘湘的魂核,但袁湘湘及时预判了她的想法,立刻两只手卡住了叶如许的手腕,让她的手不能再动一分。
但叶如许好像忘了自己是这座地宫的主宰,她的情绪决定着地宫的状态,随着叶如许的暴怒,地宫开始变得岌岌可危,数不清的石块砂砾掉下来,尽数砸到祝瑶身上。
祝瑶强迫自己镇静,她抬起红通通的眼睛望向陆相离:“怎么办?”
但陆相离只是扶着她的肩,眼睛定定地盯着一个地方:“再等等。”祝瑶听见他说。
那边容是顺着陆相离的眼光望去,看见大厅中间的黄色托帕石吊灯摇摇欲坠,而灯和天花板的连接出,裂缝像藤蔓一样四处蔓延,逐渐布满整个天花。
一道剑光闪过,容是的银剑叮的一声插进了缝隙的最宽处,很快的,缝隙加快扩大,随着几块大块的石块掉落,托帕石吊灯失去支撑掉到了地上,晶莹剔透的托帕石被摔成了无数碎片,原本吊吊灯的地方也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外面的日光明晃晃地撒进来,照在碎了一地的托帕石上,折射出璀璨的光线。
祝瑶愣住了,陆相离率先反应过来,他放开祝瑶,看向沾满血的容是,他们的视线一交汇,容是就明白了陆相离想要干什么,陆相离也读懂了容是的表情,他朝容是笑笑,容是冷哼一声,托起了旁边昏迷的小妾。
陆相离这才回头和祝瑶解释道:“袁湘湘和叶如许没救了,一个本来就撑不了多久,一个是恶鬼,唤不醒了。”
祝瑶怔愣,所以,是她连累了袁湘湘吗?
陆相离已经扯上了荣明信的袖子,看到毫无动作的祝瑶,没狠得下心来:“袁湘湘被叶如许二次刺激,所以唤不醒了。”
说完,他率先拉着荣明信轻功跳了上去。
祝瑶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被袁湘湘称作阿妈,女子学院的院长,定了定神,还是上去搀起她的胳膊,照着容是上去的脚步,一点一点的轻功上去。
地表上
荣明信被拉上来后,依然恋恋不舍地盯着洞口内,看到容是把自己小妾拎上来后,他才转过头向陆相离说:“天师们,谢谢你们,但…我还是舍不得我家如许,价钱的事,我家初青会安排的,我死后的遗产,就……”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容是一眼,但容是还是那副淡如水的神态,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一半初青,一半…荣是吧。”说完,他不在留恋,纵身跃入深坑之中。
容是挑了一下眉,陆相离笑笑摊手:“没拦住。”
地表下
祝瑶还在费劲的拉着女院长爬着,她一面小心地找着下一步的落点,一面不自觉的回忆起刚才在袁湘湘怨镜中所看到的一切。
袁湘湘的痛苦,所有女孩的痛苦,都是这个所谓阿妈的人带来的,她自私自利,创办了女子学院,把女孩们一个个培养成贤妻良母,然后高价卖出,这么恶毒的人,现在要在自己的帮助下也逃出生天了。
这公平吗?
祝瑶问自己,不对,问自己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是受害者,她有什么决定的权利?应该问那些被她教育过得女孩,这公平吗?
虽然爷爷一直教导她性本善,但在那一秒,祝瑶还是萌生出了要把她扔下去的想法。
她该怎么办?
在祝瑶犹豫的这几秒,变故横生!
地宫终于承受不住叶如许的怒火,从吊灯破开的洞开始,地宫向四周坍塌,祝瑶所攀着的石块也渐渐向后倒去,她慌乱中向上爬了几步,但根本来不及,她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向后倒去。
“祝瑶!”容是率先发现变故,祝瑶第一次看到容是面部动作那么大,那么着急,那么恐慌。
祝瑶攀不住了,她手一滑,掉了下去。
在飞速下降的风声中,祝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可以和这个坏蛋同归于尽,也是不亏的,但有一点她感到非常愧疚,那就是她的师傅——
真是对不起了啊,我的师傅,八百年来不收徒,一收就收来孽徒,真是的,没给你争气,是我的问题了。
祝瑶走马灯的回想着她的一生,红肿的眼睛就又盈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