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幕布似的悄然落下，城市最先被遗忘的是巷子包围的老破小居民楼，退休老人、孤寡老人插筷般久居，他们是随着天黑而眠的最早一批人。

    唯有303那间的昏黄灯光，在黑压压一片中尤为突兀。夜幕藏蓝，那扇窗的橘黄中和了一下过分的冷色调。

    “哐当！”

    粉色马克杯应声四分五裂。

    “你疯了吗？苏禾染！”邱可唯牙关紧咬，沉重挤出的字颤颤巍巍，再凶狠的脸庞也被布满血丝与泪花的丹凤眼暴露了她的脆弱内心。

    “可唯，你也有梦想啊！我们只是暂时分开……”苏禾染睫毛微微颤动，瞳孔映出愤怒的邱可唯的倒影，与邱可唯的狂躁不同，她静静站着，声音压在喉咙。

    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市面上多少害人东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今天可了解到你和那个可疑的什么实验组织要签什么合同了，你三岁小孩吗？什么都信！”邱可唯强压怒火，曾经的冷静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动静终究是太大，不少爱凑热闹的老人纷纷打开窗户。

    “李老太婆，这俩姑娘平时和和气气的，天天两个人一起打一把黄伞，看着关系可好了，怎么今天是？”白胡子秃头老头叩叩隔壁李奶奶的窗。

    “谁知道呢？这两个姑娘看着老大不小了，也不结婚，想当年我有她们这个年纪孩子都生几个了……”李奶奶用滚轮滚着背，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

    “嗖——”

    邱可唯一把拉开推拉窗。

    “各位爷爷奶奶们，不好意思啊，刚刚打破了东西，吵到大家了，我会尽量小点声的。”邱可唯语气诚恳，但脸上掩饰不了的是对李奶奶言辞的不满。

    “所以爷爷奶奶们早睡吧，对身体好。”

    老人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对于听力未退化的孩子来说真的很大，尴尬到面面相觑，再看着邱可唯不好惹的架势，也都悻悻地回了房。

    回到房间锁上门后，看着苏禾染压抑且不知所措的样子，她仿佛在照镜子。

    照照昔日的自己。

    泪失禁的她再也绷不住了，她踉踉跄跄抱住苏禾染。

    “别去好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日子再难也要一起走啊！”邱可唯手死死抓住苏禾染的手臂。

    “我们有黄伞啊！你不是说了黄伞是希望嘛！一起走啊，对吧？”邱可唯的语气从命令转为哀求。

    “可唯，你知道吗？”

    苏禾染的声音依旧是压在喉咙里，冷却难受。

    就像外面除303橘黄色窗户外的世界，全是冷色调。

    “可唯，你的梦想，我的过去，还有我们共同的生活，这是我生命里最在意的三种东西。”苏禾染漆黑眸子闪过泪光，很矛盾，又冷又有温度。

    “我和实验负责人深入探讨过，我对实验机子还是信任的……”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你知道这种还没人做首例实验的风险有多大吗？”邱可唯泪花绽放落下，深深的泪痕嵌在脸颊。

    “我也受够了现在无望的生活！”压抑数秒，是苏禾染爆发的前提。

    “我们都是庸人，为什么要我们无数次接受本不该接受的事！这是个千载难逢获得新生的办法！什么没风险？邱可唯，我知道也许你已经麻木了，你要忍一辈子吗？”

    “啪！”

    苏禾染灵气的脸上多了几道红指印。

    “睡吧，我们明天再商量商量……”邱可唯身体颤抖，泪痕已干。

    “对不起，小染……”

    夜里格外漫长，口干舌燥的邱可唯睡前喝了杯水。

    她们大吵后，是背对背而眠的沉默月夜。

    星星又在窥探人们的生活了，上帝视角的它们也只能看看，做不了什么。

    夜里格外漫长，邱可唯醒过来已是下午。

    她只觉得昏昏沉沉，来找苏禾染继续昨天的问题。

    苏禾染的房间空无一人，邱可唯在房间里的书桌发现了少量奥沙西泮和一封信。

    “安眠药！”

    不好的预感在邱可唯的脑里埋下种子。

    她顾不上那么多，骑上自行车就赶往苏禾染提过的那个实验实行地，人潮里，苏禾染在一众实验人员安排下进了实验舱……

    “回来了？邱可唯，哎？小染不在，加班呢？”

    晚间雨声大雨点小，邻里爱嚼舌根的老人们看着黄伞之下不再是两个打打闹闹的活泼女孩子。

    邱可唯紧握黄伞，平静地一句没讲，她明白，自己是夜里唯一亮灯的那扇窗，冷色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苏禾染就是蓄谋已久的冷色，亮灯的窗会变成黑暗，外面的冷色缺可以存在一整个晚上。

    但她也知道，自己曾经也是冷色，而苏禾染是暖光。

    思绪是一束光，照到了她们相识最初的地方，照到了她们的学生时代，照到了她们人生重要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