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也更加了解叶老师。虽然她很年轻,但对教学与各种事务有稳定的把握能力。我们一开始总是在她面前保持缄默,后来也逐渐松弛放开,会在合适的时机里与她开个玩笑,她也并不阻拦。只要我们的行事在她的底线范围内,一切都是可被允许的。在高中紧张的学习生活中,叶老师给我们圈出了一块自由地。

    在那晚与爸爸通话后,过了几天,叶老师趁午休时把我叫到无人的一个空教室,给了我两张表单,一张是校企合作的资助单,还有一张是贫困生申请单。她让我趁午休在这间教室里填写起来。

    “可是,班里其他同学都不知道这个事情,这好像不太好,叶老师。”

    我想到在我小学和初中时,每年填写申请表时,我们这些家庭经济薄弱的孩子,都要站在讲台上叙说自己痛苦的成长历程,但我们的痛苦却成为了其他同学的笑料。我仍记得,当我在台上列举我家里的种种困难时,一些同学在捂着嘴偷笑。

    这样的流程,我走了九年,九次。

    “别担心,其他需要的同学我也私下跟他们说了,你先在这里填吧,填好了交到我就行,我先回办公室了。”

    叶老师摸了一下我的头就走了,自从那晚以后,我就很留恋叶老师给我的温暖。我的眼睛酸酸的,一是为自己被维护的自尊,二是过去九年带给我的痛苦,三是我知道了班级里还有跟我一样的人,但无论是老师还是其他条件优渥的同学,都把我们保护得很好。

    我对摆脱当下庸常生活的想法来得更为强烈了,但这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我还发现,原来当自己有足够经济实力和能力的时候,我还能保护更多的人。

    11月运动月在即,学校的运动会工作也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在过去的九年学生生涯中,我从未参加过一次运动会,而且像这样的事情,老师和同学们也从不会考虑到我。

    而今,我却在大家的支持下,勇敢地报名了100米短跑这个项目。我很喜欢短程冲刺的感觉,那种不顾一切、调动一切身体机能只顾向前冲的快感,会让我感到暂时的解脱。

    过了几天,晚自习结束后,张万豪叫住了我,让我在教室里等一会儿他。我觉得奇怪,但也让其他室友先回去了。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后,张万豪从他课桌脚下的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他递给我。“我本来想着让陈佳音交给你的,但想来你肯定会拒绝,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手交给你。”我好奇,打开盒子,是一双以白色为主色,绿色相间的运动鞋。

    “因为我不知道你的鞋号,所以我那天拜托了陈佳音帮我问你,如果不合适,或者你不喜欢它的话,我再去给你换一双。”我突然想起了报名那一晚,陈佳音确实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但并未多想。

    “谢谢你,可是我不能收,我不能无缘无故地就收你的东西,而且它肯定还很贵。”我连忙把盒子递回给张万豪,“之前军训时你帮我解围,我已经对你非常感激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才好,你今天的这份心意,让我感到更惭愧了。真的非常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得承认,说到最后,我都有了哭腔,在生活中,我从来没有受过这份好意,即使是在我的父母这里,他们也从来没有为我这样细心地考虑过。

    “等你以后工作了还我!”张万豪急了,把鞋子又塞回到我手上,他看我还是不情愿,又加上一句,“三倍利息还我!”

    从走廊的尽头传来值日老师检查教室的声音,张万豪似乎遇见了救星,拎上我的书包就准备跑,“快点林燕!检查的老师来了!”

    于是我抱着鞋盒,张万豪抱着我的书包,我们一口气跑回宿舍区,在路口道别。

    似乎由于运动会的到来,大家也获得了在紧绷生活中喘一口气的时机。现在大家每晚吃完饭后,无论是否是运动员,都可以选择到操场上呆一段时间。当然学校并没有规定禁止到操场的时间段,只是因为平时在操场上的人很少,就算来到这里,也会因为出奇的冷清而不会呆得长久。

    于是,每天傍晚夕阳下,大家在操场上跑着,走着,跳着,坐着,如果从教学楼高处往下看,像是一幅安静的以橙红为主色调的印象派油画。

    陈佳音因为要负责学生会在运动会时的工作,所以并没有报名项目。所以我和王语清、向舒鸿便会结伴在操场上练习。

    练完我的100米后,我和向舒鸿一起坐在观众席上,看着王语清继续跑着她的1500米,每次当她跑到我们面前,都会随机给予我们一种姿势,有时是手指比“V”,有时是爱心,看着活泼的王语清,我们感到快乐且平静。

    “你换了一双新鞋。”向舒鸿发现了。

    “是的,是张万豪送给我的,他跟我是同村的。”于是我把军训最后一天,张万豪帮我解围的事情也分享给她听。

    “我时常对现在的生活产生不真实感,从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你们这么多优待,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我本来是想说“报答”的,但不知怎的,这个词说到嘴边,就觉得严肃庄重得不太合适。我看向向舒鸿,她以一种凝视的、不太愉悦的眼神看着我。

    “不要因为别人帮助你就产生惭愧的心理。人都是有自利心的,别人帮助你是因为你值得他帮助,你可以对他有所感激,但不能常被有愧于他的心理所萦绕,这不是一种理性的心理。”

    越说到后面,向舒鸿越显得急促,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她着急的样子,此时的她,还挺可爱的。

    “好的,好的。”我笑着回答她。

    “谢谢你,舒鸿。”我抱了抱她,她愣了一下,把头落在了我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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