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逢，你为何要一直看我？”
何知逢眸子里的光闪了闪，他眨了眨眼，轻声道：“因为、我喜欢阿初啊。”
……喜欢。少年眉眼弯弯的像是月牙儿，欢喜洋溢着，他快活的调子。无知、天真、又淡漠了些…
或许何知逢并不明白，这种滋味是什么，或许如果阿初并不存在，那他可能一直会以为、生活中只有苦味了。
他懂“爱”是什么吗？不懂。或者是似懂非懂了。
何知逢有时候会很后悔，当时不该拽住他的袖子，以不值钱的自己作为威胁，渴望人的留下。有了他爹才会对他好，有了他自己才会好，有了他……
……
何知逢打开剑鞘，月亮带着寒，剑刃上印着冰冷的光，他向前，一步、一步，锋利的刃划破了地上人的皮肉，只见一片白雾飘散，肚子里突然伸出一只利爪钩住，肉绽开了。
他猛的用剑穿透了白雾，刃向上一挑，血红色的肉球被钩出，飞甩到火光之中，噼里啪啦的火星四射，溅响了。
“是感受不到痛苦？还是因为没有嘴巴发不出尖叫来？”蹲在火旁的男人垂下眸，低着声音嘟囔，用手挡了挡火星子，又往里面填着木柴让火烧的更旺。
何知逢在一旁站着，方才剑上沾了些红色，他用着帕子慢慢擦拭掉。
“你媳妇…？”
“知道、哈，差些忘了。”男人赶紧拍拍裤子上的灰，将木棍扔进火堆里才往着女人身旁走。
女人的脸色是苍白的，躺倒在树旁，方才被剑划开的肚子还往下冒着血，有的东西还往下掉…
男人倒面色平静，将东西塞回去后，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拿出里面的针线穿透女人的肚子，慢慢缝着。
何知逢看了眼他们，又看向火焰，眯起眼睛，在一片火光下，他看见了一片阴影在动弹着。
……
待火光渐渐暗淡，太阳透着云雾亮出了光。
男人扶着女人到屋里躺着，用清水擦拭她手上的污秽，女人目光呆滞，半刻才从话语中回过神来。
“喔，你说北山的神婆啊，他确实死了，但他还留着些东西，就在他徒弟那保管着。”
“你可以去找他徒弟，就在函山那处隐居着…至于能不能救活那人，我就不清楚了。”
……
于是何知逢便走了，去找神婆隐居的徒弟，这次他又兜兜转转了好久，期间也做过好多的梦。
梦里……
梦里的那根线渐渐暗淡起来了，他有些、看不见，找不到他了。
“阿初……”
“阿初，我见到娘亲荷包上绣的那人了。”他唤了几声，垂下眸轻轻说着。
“现在已是个白发老翁，有儿有女，子女安康。……只是耳朵不好使了。可是我向他问了娘亲，他也不记得。”
“你说、他是不是在骗人呢？”
“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
梦醒了。他醒了。
可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遮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小腿深陷在雪之中，难以迈出步子来。雪是愈发下的凶猛，不论是好的、坏的。一律是平等的。
何知逢费力的跨过去，手里紧抱着盒子向着前，身体有些冻麻了，什么感觉也没有，四周都是白的，失去了辨别方向的物。
他努力将身子前倾，将腿牵扯着迈开，雪落在头上、盒子上，像个老翁，他不得放缓了步子。身弯着，一只胳膊遮挡着，眯起眼。
“咳、咳!……唔。”
一阵咳嗽出来，黑色的液体卡在了喉咙中，顺着嘴巴吐了出来，溅在雪上，可真是显眼，可刚吐出来没多久，就被雪覆盖了。
可他止不住，剑抵在地面上，撑着他，剧烈的咳嗽呕出了一大片，污血粘稠，渗透了白色的雪，何知逢有点想哭。
风声、雪声、呼吸声、心跳声、咳嗽声…偏偏就是止不住，持续着的，手握紧了，何知逢眼前有些模糊，恍惚的望了望，还是一片白色。
“阿初、阿初……”
他簒住了人的衣袖，只是衣袖，其他什么也没有。何知逢眯着眼睛，瞳里映着他，但看不清切，雪挡住了，他努力牵扯起唇角，发冷的僵。
阿初捧起他的脸，何知逢动了动，眼紧紧盯着他，人依旧没有变化，同他最后一次见着时一样，一身同雪一样的白衣，像是融了进去。
风声很大，阿初的唇贴上了他的耳朵，他算是清切了些。
“何知逢，你长高了。”
何知逢垂下眼，轻轻“嗯”了声。他心里觉得酸涩，可眼泪刚掉下就像是被冻住一样，他咬着音节，让对方听清些。
“阿初没变呢……好疼啊，好怕见不着你。”他努力吐清了字，抿紧了唇，他还想说些什么，人却又离得远了，雪下的太大了，他看不清脸来。他望着，忍不住抽噎起来。
“阿初？”
阿初摇摇头，声音听的清晰：“何知逢，我们成亲吧……”
何知逢瞧着他的唇一张一合，可又是风吹起来了，除了这句外，他其他的一句也听不清了。
莫名产生想扇死风的冲动。
他顾着点头，不管说的什么他都听了，道着“好。”
不知后事如何。
……
依旧是雪，点点黑影染落，林屠夫手里提着灯四处张望着，终于瞧见了地上倒着的人，人倒是安稳的睡着，林屠夫抓起人的胳膊肘将人扛在背上，真是冰凉。
正当他打算走的时候，才看见了一旁的盒子，盒子打开着，落着许多的雪，掩了半个盒子，林屠夫顿了顿，俯身将盒子拾起，将背上人掂了掂，朝前走着。
慢慢周围的白色渐渐淡去了，周围的植物露出头来，林屠夫躲过了鲜嫩的绿芽，扛着何知逢向前。
何知逢嗅到了淡淡的木头香，沉沉睡着…
但是他知道，春天要到了。
……
但他现在做着梦，梦的什么呢？
总之，阿初走时送给何知逢的种子发芽了，虽然明明是个死种子，但是也透出了土层，冒出头来。是棵树呢。
不行，总之何知逢醒了后要好好问问他，但是现在还是做个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