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恨着我们,我知道,都是我们的错……”老妇人苍老的眼眶中蓄满了悲伤,“谷主,谢谢你,一路照顾他,还把他带回来见我们。”
“我答应过你们的。如果我遇见了他,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林南星温声道。
“知道他好好地活着,我们也知足了……”老头子认命地叹了口气,“他不想认我们,我也能理解。我们根本不配做他的爹娘……是我们不配……”
“你们这是说的哪里话。当年你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抛下的他。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活在痛苦和煎熬之中。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林南星努力地安慰着两位老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二位,你们的孩子云逸风,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会再劝劝他。”
“谢谢、谢谢谷主。您的大恩,我们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报答了……”
“可以报答啊。”林南星笑道,“给我做几道你们的拿手好菜呗,帮我装起来,我带回去吃。这次我就不给钱了。”
在黄泉谷,也会用钱来买东西,这是维持这个小天地稳定和谐的基础。如果总是不劳而获,势必会滋养懒汉。但是对于老幼病残,也会酌情定期发放一些钱,以保证他们在谷内的基本生活。
而黄泉谷的钱与外面流通的钱并不一样,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黄泉币。这是为了保证无论外界如何时局动荡,金钱贬值或者改革,谷内都不会受到影响。
在黄泉谷生活,你未必会过得很滋润,但能够简单地、安心地活着,不会被恶霸巧取豪夺,不会被官吏欺压……来到这里的人,多是被世道逼得活不下去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不敢想象的好日子了。
“好、好,我们这就去。谷主您先坐会儿。”
林南星将二老的饭菜带给云逸风。熟悉的味道,就算过了数年,云逸风仍然能闻出父母亲手做的饭菜香味。
“没吃饭吧?我给你带回来了。”
“……我不饿。”云逸风咽了咽口水,嘴硬道。
“行,那我扔了。”
林南星作势要拿走,被云逸风抓住手制止,又很快尴尬地收回了手。
“云逸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别扭呢。算了,懒得多管你的家事,你自己慢慢想清楚吧,走了。”
林南星说罢便推门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逸风一直盯着那饭菜,也不吃。突然,游厉推门进来了,看到桌上的饭菜,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
“真是赶巧了,我正好快饿死了,真香啊。嗯,这个好吃!”
云逸风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没能拦住。
“咋了,该不会连饭都不让我吃吧?”游厉看到对方神色有异,笑道,“捕头大人不会这么没人性吧。这菜真是好吃,来,你也尝尝。”
游厉很是热情地夹了一块肉送到云逸风嘴边,但云逸风不为所动。
“不吃?那我吃了。”
他刚要收回筷子,云逸风张嘴咬住了那块肉,慢慢咀嚼起来,眼眶微微湿润。
“你这是……哭了?”游厉像见了个鬼似的看着云逸风,“不至于吧,我就喂个肉,你感动成这样?”
“……”云逸风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吃完了就出去。”
等游厉吃饱喝足离开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没剩几口了,云逸风却拿起筷子,将剩下的菜一点点吃光了……
之后的几天里,林南星一天三顿地给云逸风带饭,云逸风也总是全部吃光。虽然他再也没有去看过那两个人,但是在他心底,那份怨恨已经在渐渐化解。
这一天,林南星照常来了,却没有带来往日里的饭菜。
“他们……怎么了?”云逸风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南星没有多说,“他们不让我告诉你。但是你这么聪明,肯定会发现不对劲的。”
云逸风终于第二次造访了那间并不大的小吃铺子。还没进屋,他就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剧烈的咳嗽声,他立刻冲了进去。
“小风?你、你怎么来了……咳咳……”老妇人努力想压下身体的不适,但终究还是闷闷地咳嗽了两声。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小心地覆手把脉,眉头慢慢皱起:“这么安逸的地方,吃喝不愁,身体为什么养得这么差?”
“她这是多年忧思成疾,是心病,因为心里一直担忧着她不知生死的儿子,身体自然是养不好的。”身后传来了林南星的声音,“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给你母亲开了药方,虽然不能根治,总还可以多撑几年光景。”
“……谢谢。”云逸风低声道。
他缓慢而坚定地将母亲搂进怀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乎把这么多的怨气在这一声中都叹没了。
“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这些年也过得很好。你就不要再为我担忧了……娘。”
“你、你叫我什么?”老妇人颤颤巍巍地问道。
“娘,小风回来了。”
母子两人终于抱头痛哭,站在旁边的林南星默默地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我有事就先走了。”
“南星……”云逸风欲言又止,“谢谢你。”
“行了行了,别这么矫情。走了。”
“小风啊,听谷主说,你现在是六扇门的总捕头,这份差事……很危险吧?”老头子担忧道。
“……没有,不危险。”
“小风,能不能、就不走了?”老妇人希冀地看着久别重逢的儿子,“我们一家三口就在这黄泉谷里,好好过日子。”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不能留在这里。”云逸风道,“不如,我们一起出谷去吧。我会好好地赡养你们的。”
“唉,我跟你娘年事已高,身体早已不行了,就算吃了避毒丹,也无法走出那毒雾。我们这辈子是无法走出这里了。”
“小风,我们知道你如今身负重任,也不想成为你的拖累。既然你想出去,就不要管我们了。我们能再见你一面,也知足了……”
云逸风苦笑,“我现在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
“其实,我们能理解那几位谷中供奉的心情。谷主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们自然是不想谷主去外面涉险,才出此下策……”
云逸风听闻此言,突然计上心头。
“谢谢你,娘,我知道该从哪里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