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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谷(二)

    走了不知有多久,踩碎了不知多少骨头,又进入一个山洞,穿行数百步,眼前豁然开朗,终于到了黄泉谷。

    明明是冬季,这里却十分温暖,不远处一片片的桃花林开得正好,煞是好看。谷中的人们神态悠闲自得,谈笑风生。

    ……半点没有疫病流行的景象。

    “凌雪,你果然是骗我的!”

    林南星立刻意识被骗了,转身便要走,却被突然出现的十八个人拦住了去路。他们看似随意地一站,实则已经站成了一个完美的阵法,内力隐隐散发出来,如山岳一般浑厚而威严,仿佛只在呼吸间便能取了在场所有人的命。

    看到这些人,林南星震惊不已。

    “你竟然把谷内的十八供奉都请出来了。平时我请他们出来喝杯茶晒晒太阳,他们都懒得动,你是怎么做到的?”林南星震惊之余,忍不住好奇起来。

    “我只是将谷主要做的事告知了他们,他们也不想您做如此危险的事,便愿意出来拦一拦您。”凌雪坦白道。

    “云逸风,你打得过吗?”林南星低声问道。

    “打不过。”云逸风摇了摇头,“这十八位皆是世间少有的高手,若只有三四人,我或许可以一试。但这么多人,我没有胜算。”

    “谷主,恕我们得罪了。”

    掌控局面后,凌雪收走了三人的避毒丹和香囊,没有这两样东西,谁也无法出谷。

    “你们二人既然是谷主的朋友,凌雪也不会为难。你们只需要陪谷主在黄泉谷中住上两个月,凌雪自会放你们离开。”

    “这谷里风景不错,气候宜人,住一段时日倒也不错。”游厉倒是既来之则安之。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人行动并未受到限制,只是走到哪里有人盯着。

    “不行,我一定要出去。”林南星不甘心道。

    “你身为谷主,他们宁愿冒犯你也要强留下你。南星,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事?”云逸风关切地问道,“很危险,对吗?”

    林南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是,但我必须去做。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你也要劝我吗?”

    “……不,我会帮你。”云逸风看着她,“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什么事。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你。”

    “谢谢。出谷必须有避毒丹和特制香囊,可是我身上的都被收走了。”林南星苦恼道,“谷内所有的避毒丹和香囊都在藏宝阁里,由供奉们轮流看守着,我们打不过,他们现在也肯定不让我进去。”

    “不能重新制作吗?”云逸风问。

    “不行,其中很多花材只有春季才有,现在无法制作。”

    “与那些前辈正面交锋,我没有胜算,只能想办法引开他们,再进入藏宝阁偷取了。”

    “可是他们几乎从不离开藏宝阁,现在只怕会更加戒备了。”林南星一点信心也没有。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云逸风努力安慰着她。

    又过了几日,云逸风小心地避开盯着他的人,多次暗中溜去藏宝阁附近,寻找着可乘之机。

    而游厉闲来无事,在黄泉谷到处游荡,跟这里的人聊聊天、解解闷,他刻意地打听着林南星的事。

    “谷主啊,她是老谷主带回来的,那时候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姑娘。她身子弱不适合习武,却在医术上很有天赋,老谷主便传授她医术。前些年老谷主驾鹤西去,她就成为了新一任的谷主,继续照顾着我们这些可怜的人。”一个老人慢悠悠地讲述着,“谷里这么多人,大部分是像我这种没什么用的老弱病残,她总会出谷去想办法赚钱,用赚来的钱买许多食物、生活用品回来,尽量让我们的日子过得好些。”

    “大爷,那你知道她的身世吗?她的家人呢?她为什么会入黄泉谷?”游厉好奇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有老谷主知道,老谷主从来没有提过。”

    游厉有些沮丧,看来是问不到更多了。没想到林南星的身世如此神秘,她去长安,难道是跟她的身世有关吗?

    游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却无人给他解答。

    “谢谢你啊,大爷,下次再来找你唠嗑。”游厉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起身就要走。

    “好啊,要常来啊。等等,你这小子怎么还偷我酒呢?!”

    “我这是为你好,你都这么多年纪了,少喝点酒吧。我替你喝。”

    游厉说话间已经溜出很远,老人追了一会儿气喘吁吁,气得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不甘地放弃了。

    “这黄泉谷的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游厉自顾自地咂咂嘴,享受极了。

    唉,但是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不知道云逸风那家伙想到办法没有。

    黄泉谷的那几位供奉内功应该比云逸风高,他也动过请他们帮忙取出封魂针的念头,没想到还没唠上一句呢,就被他们哄走了,一点人情也不讲。这帮难缠的老家伙,希望云逸风有办法搞定他们吧。

    这天,云逸风正研究着这些天通过数次查探总结出来的藏宝阁与那些供奉的情报,林南星突然推门进来。

    “怎么了?”云逸风问道。

    他敏锐地察觉到林南星今天的神色不同往日。

    “没什么。你研究了这么多天了,要不先歇歇吧。”林南星顿了顿,“对了,你可能不知道黄泉谷有很多外面吃不到的好东西吧。因为这里没有纷争,大家过得都很悠然,所以就有更多的心思去研究美食。我今天带你去尝尝吧!”

    云逸风微微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本该是最着急出谷的人,怎么今天有闲心拉着自己品尝美食?

    “好吧。”虽然疑惑,云逸风还是答应了她。

    林南星领着云逸风绕了好几条路,来到了一个小吃铺子,两个老人的身影正在忙碌着。

    当老妇人转过身时,云逸风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不,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是他们……

    而那两个老人也很快看到了云逸风,起初是呆愣,然后又欣喜又忐忑地妄望向林南星。

    “谷主,他、他就是……”

    “没错,是他。我把他带过来了。”

    “小风……”

    清泪从老人爬满皱纹的脸颊上滚落,他们想走过去抱住人,但云逸风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小风,你一定恨我们吧。当年,是我们抛下了你,是我们对不起你……”

    这两个老人,是云逸风的亲生父母。虽然相隔十多年未见,但云逸风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那时的云逸风只有十岁。那年正处战乱,他们原本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家里有几亩田,但都被战火毁去了,他们沦为了难民。

    后来,在逃亡的路上,云逸风生了一场大病,危在旦夕,但当时根本找不到大夫,仗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他们觉得云逸风注定活不了了,无奈之下只能舍弃了他,将他扔在一个破庙里,独自逃命。

    幸好六扇门的前任总捕头周彬,也就是云逸风现在的恩师偶遇此地,救下了他。但因为没有及时医治,留下了终身的病根,连御医都没有办法,遗憾地表示他活不过三十岁。

    他恨过爹娘吗?小时候当然恨过,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最亲的人会忍心抛下自己,让他自生自灭。但随着他渐渐长大,又在师傅的悉心教导下,他明白了很多,也理解了他们当年的无可奈何。

    乱世之下,穷苦的百姓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他理解了他们,却终究无法彻底释然。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找过他们。

    这两张脸,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太多次。他原以为,此生都不复相见了。他希望他们还活着,但他总觉得他们已经死了。毕竟在那样的战乱流年,很少有人能活下来。

    当他们活生生地出现在云逸风面前时,他全然没有准备,一时无法接受。

    “……对不起,南星,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一刻的云逸风,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与淡然,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小吃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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