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幽并没有闲心去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再过几天,眼前的这片天空跟她就没有关系了。
季白昼看她盯着天空,想起不知道在哪见过的一句话:
你所喜欢的人在你的眼中会成为一幅幅镶上具有你性格的画作。
少年嗓音温柔,残忍地打断了她的浮想联翩:“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要比生命贵重。”
盛暑到来,风原来是这么炙热的。
曲幽回头对上少年的目光,比风更加滚烫的,是他眸中真挚的情感。
对她来说,有人执笔一生草草结尾,有人站在聚光灯下受尽追捧,有人追寻天涯海角置身荒野。
还有一位特殊的人,他张扬且狠戾,鲜活又热烈,活在自己的世界,像不见的清风又像令人畏惧的骇浪。
她不小心踏入他的地盘,被他迁就和庇佑。
他身上没有黑白分明循规蹈矩,“自由”这个字眼像被拆分,嵌入了他的骨髓。
她有点羡慕啊。
少年依旧像个痞子般捏着她的下巴轻晃了两下,“走吧。”
曲幽被季白昼带到四楼的一间音乐教室,她不知道他从哪要到的教室钥匙。
不过加塞毕业照这种事他都能干,这么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四楼很安静,音乐教室的位置有些偏,从窗户往外看,对面是一所小医院。
音乐教室好像要比学生上课的教室还要大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有些空。
讲台靠窗的角落放着一架钢琴,是上课用的。
季白昼还站在门口,身姿卓越,黑发没有蓝发显眼,可曲幽又从少年的眉眼看出来点乖张气焰。
他挑着眉问曲幽:“我生日,你不送我礼物?”
女孩还穿着那身跟他一样的校服,杏眼浅仁,看着太乖了。
“你这么晚跟我说,我没准备。”
季白昼凑近了些,语气像透着无奈和宠溺:
“曲幽,你会玩什么?”
女孩被问得一愣,听见他又说:“隔壁器材室,你会玩什么,我给你搬来,你表演给我看。”
玩?
好像确实有很多人学乐器是为了玩玩或者有个一技之长吧。
这么看,她发自真心的热爱似乎显得有点矫情。
曲幽又下意识捏着手腕,声音有些轻:“钢琴。”
季白昼挑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曲幽,我在这呢。”
“地上没有胡萝卜让你采。”
曲幽被他当成兔子了。
季白昼走进教室坐在离钢琴最近的座位上,朝钢琴方向摆了个“请”的手势。
曲幽从钢琴下拖出黑色的钢琴椅。
从来到泞镇后,她就没有碰过钢琴了。
季白昼一脚踩在了桌下的横杠上,从前没有发现,她身上那股招人的气质是从哪来的。
曲幽坐在钢琴前气场都变了。
不过很快那种从容、喜悦逐渐暗淡。
女孩只是轻弹了一个音,随后就把手拿下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季白昼,我换个礼物送你吧?”
她不愿意。
指尖触到琴键的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了哭泣。
曲幽从三岁就开始练琴了,已经记不清她的第一架钢琴是什么样子的了。
因为喜欢,所以她不介意妈妈对她极其苛刻的要求,在上高中前每天练五个小时的琴,上了高中后,哪怕是高三每天也要留四个小时的练琴时间,从吃饭洗澡睡觉写作业的时间里压榨出来。
可她的妈妈始终觉得曲幽在练琴这件事上没有做到极致,所以她十六岁考上大学这件事,在戚荣眼里变成了说教她的把柄。
手势不对要挨骂,弹错音要挨骂,手腕过低过高要挨骂,背挺的不直要挨骂,学的慢要挨骂……
钢琴对她来说,成了唯一的,能让妈妈看她的物件。
戚荣跟曲元汪是二婚,她一直很介意曲元汪前妻的孩子,处处拿曲幽做对比,那个女人的孩子喜欢钢琴,曲幽在弹钢琴的作为上就一定要比她更加出色。
曲幽很清楚这些。
从原本最单纯的喜欢,越来越热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里只有黑白色了。
最后在来泞镇前的那场演出,因为手腕的伤,失误了。
那是曲幽第一次在舞台上失误。
曲幽很少在季白昼面前笑,还偏偏在他生日这天,笑得这么难看。
少年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眸色有些沉。
“曲幽,你要是不乐意在老子面前笑就别笑,笑这么丑,故意的?”
季白昼一手按在琴键上,不协的声音传出来,他俯下身子盯着她,半晌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脸。
“你弹得好不好我都听不出来,你不乐意就算了。”
少年转身打算离开,见人没跟上又转头去瞧,女孩依旧坐在钢琴前。
这次,琴音传出来,连成了曲子。
音乐能感染人心、传递情绪不是假话。
她还是坐在那,季白昼却似乎看见了她身上的枷锁,像是笼中的飞鸟被折断了双翼一般。
他愣在原地,痴痴地盯着她的背影。
天空遥不可及,自由也是。
直到琴音停止,曲幽转过身,看了一眼季白昼,这次是真的笑了。
少年像被勾走了魂,重新走到她身边。
原本结束的琴音再次响起,刚才的那首曲子季白昼不知道叫什么,但这次的他听出来了。
生日快乐歌。
曲幽合上钢琴盖子,站起身,手心都是汗。
季白昼离她很近,近到曲幽快以为他要亲上来了。
少年勾起了她的左手,把初见时她就一直带着的青色绳结取了下来,在她眼前晃了下,像个年纪尚小的幼稚小鬼。
“没什么重要意义的话,送我了。”
曲幽看着那根绳结,伸手够下了来,又戴在他的手腕上。
“给你了。”
那是她十六岁考上大学后自己去寺庙求的,保平安的。
季白昼帅气地朝前走了两步,曲幽没看见他的表情。
其实是他脸红了。
曲幽想了下,快步追上他,抓住了少年身后的衣角。
季白昼没转过身,她声音在身后传出来,绕进他的耳朵里。
光顾着听她的话,就连心跳都漏了一下。
“季白昼,生日快乐。”
明明是他的生日,心情却一直被她牵着走。
少年的心脏像被浪潮围堵,而她成为了海浪的主宰,控制着他的一切。
空气里泛着丝丝的甜,丘比特的箭深深射进了他的心间。
他悄悄的在心底许了个愿。
希望她能够像他一样,无法自拔地喜欢上自己。
季白昼变扭的转移话题,曲幽并没有听出来。
“你第一首弹的是什么曲子?”
“鸟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