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和赵誉浊一起出来是迟驰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之前他对自己做的事真的只能算得上捉弄。
“这不是悬赏那人吗?”
“悬赏都撤掉了。”
这些闲言碎语他是不管的。
“诶呀,这不是赵老板吗?”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来,“还要多谢你照顾洋儿了。”
看上去是赵誉清在京城的某位工人的母亲。
“赵老板你还记得吧?上次我也给你送了自家种的梨……”
赵誉浊突然嘴角一咧,抬腿踹倒她:“记得啊,但我不是他。”
老妇人摔了个屁股蹲,挣扎着站不起来了。
“喂你干什么!”迟驰冲上去阻拦,也挨了一拳。
“这些日子对你好点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几个孩子从远处跑来,为首的红衣孩子半边身子当着身后矮一些的青衣孩子,那青衣孩子手里抓着长树枝挥动:“你为什么打我娘!”
赵誉浊看着他们,直接抽出剑。
“你住手!”迟驰再次抓住他,赵誉浊反手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孩子们被吓傻了,队伍里有胆子小的孩子,拉着前面两个男孩怯生生地发抖:“要不,我们还是逃吧……”
青衣孩子犹豫不决,看看母亲,又看看赵誉浊手里的剑。
那红衣孩子反倒是一点都没怕,向前两步,语气沉着:“你要道歉。”
赵誉浊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趁那孩子困惑之时,一剑朝他挥去。
迟驰死死拉住他的手,那剑才没没对那孩子造成致命伤,但白森森的骨头扎出了皮肉,是那孩子的锁骨断了。
青衣孩子吓得跌坐在地上。
差点就出人命了。
之前赵誉浊也闹出过不少人命吧。
孩子们四散而逃,只剩下红衣孩子和两个颤抖着双腿的孩子。
赵誉浊继续步步紧逼。
两个孩子快哭出来了。
“你们走。”红衣孩子腿软了跑不动,跌跌撞撞地扑向赵誉浊,压住他的手,为其他人争取逃跑时间。
这场面触目惊心,迟驰竟也没感觉到恐慌,大概以前真的看多了。
他左看右看,找到一块砖拍晕了赵誉浊。
还好他力气够大。
围观人群散去了。
“发生什么了?”
“等明日升堂呗。”
“果然是被悬赏的那个人吧。”
官府的人终于到来,安抚了受害人情绪之后就各自送走了。
这一天过得乱七八糟的。
要不趁乱回去吧。
迟驰找到一个驿站,车夫招呼着问他要去哪里。
迟驰开口却说不出地点。
那两个字在喉咙里化开了,带出一阵心悸。
是愧疚,还是心虚?
他不需要有这些想法的,它们是自说自话出现的,但它们就是成功制住了迟驰的行动。
他不能走。
“不用,我就看看。”
车夫走了。
方才的不适消失了。
糟心。
只能先找个离衙门近一些的客栈先睡下了。
当地的县令是公冶家的长子公冶篇言,都城有他的传闻,只要他说出口的判决,就算那人以各种理由逃脱了惩罚,也一定会以其他方式应验。
“赵誉清,激情伤人,监禁三月,赔偿两位受害者应有的费用。”
迟驰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出得去,低头沉默的赵誉清突然抬头,换了副神情。
完了。
“公冶篇言大人,不能因为我伤的是你儿子就给我判这么重的刑吧?”赵誉浊笑得让人恶心。
公冶篇言也没带怕的,依旧端坐公堂之上:“如果你伤的是别人,就不止三个月了。”
迟驰走出大门,不知该去往哪里。
在开封无处可去,又因心疾回不了家,坏透了。
公冶篇言注意到了他,冲他打了个招呼。
是认识的人?
刚好迟驰不知该做什么,在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公冶篇言出来。
说起来,到现在为止一直都被人牵着走呢。
准确来说他这辈子就没有别被人牵着走的时候。
所以没人告诉他该做什么的时候才会心慌,被指定的事没有做到也会浑身不舒服。
他人言语,是一道壁障,他从未通过。
沉堰很厉害,说逃就逃了,他做不到。
又有一群穿着华丽的男子走入。
“报圣旨——”
怎么圣旨都出来了?
“公冶篇言,身为县令,妖言惑众,打入天牢!”
搞什么。
皇帝带头包庇,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原以为赵誉浊会骄傲一下的,没想到他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那几人二话不说就把公冶篇言带走了。
赵誉浊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了。
“回去吧。”他伸出手。
漠视律法,肆意妄为的家伙……
自从遇到了赵誉清和赵誉浊后,迟驰愈发觉得周身的禁锢感变得强烈,这二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将他留在身边。
而赵誉浊,就在刚刚,在他面前打破了所有的屏障。
这种溢满胸腔的恶意,到底是厌恶还是嫉妒?
“你这种家伙,凭什么活着!”或许是被影响了,迟驰挥拳的那一刻浑身一阵轻松。
一直以来束缚着他的东西不见了。
在他的记忆里,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动手打人,因为娘从小就教育他不能攻击比自己矮的人。
“驰哥!”赵誉清的声音把他从飘然欲仙的状态中唤回,笼再度筑起。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该去死的是我……”赵誉清哭着扑倒迟驰怀里。
混蛋,居然在这种时候把清儿推出来。
“驰哥,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
迟驰收回手:“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赵誉清拉着迟驰进了客栈,定了一间房:“他已经答应接下来不出现了,所以之后我来带驰哥找记忆。”
那真是太好了。
“先休息一天!”赵誉清把包袱往床边一扔就躺下了。
迟驰也没办法,只好跟着赵誉清一起躺下了。
只有一张床,理所当然躺在了一起。
除了赵誉清睡相不太好喜欢到处乱摸,什么也没发生。
跟着赵誉清走,迟驰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纵使有些昨天见过他们的人在街边窃窃私语,他们也不敢靠近。
“这位老伯怎么瘸了条腿呀?给他点银子吧。”
“好好的姑娘,怎么毁容了?给她点银子吧。”
“怎么还有孩子?给两个馒头吧。”
整条街的乞丐都吃上饭了。
此来,其他人不服了。
嘈杂的声音中透出不满。
“乞丐比我爹吃的都好。”“狗官装什么善良呢!”“怎的不给咱也送点钱呢?”
赵誉清匆匆跑向马车,真的准备再掏点银子出来。
“你等一下。”迟驰拦住他,“你给他们银子,到时候消息传出去,其他县又不满意了。”
赵誉清拍拍他的肩,笑得狡黠:“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我已经在解决啦。”
“你出的主意,再想想呢?”
迟驰自认不是善于出主意的人,他看着过路步履匆匆的人,恍惚间看见了儿时第一次从监工手中拿到的工钱。那个时候,他好像把那些钱全拿去买菜了。
“让所有人都有事可做,有钱可赚?”
赵誉清的脸在迟驰视野中逐渐模糊,太阳穴一阵刺痛,回忆翻江倒海。
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