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哥,这里。”赵誉清招呼他过去,全然不提方才赵誉浊说的那些事。
迟驰也不问,只要假装没有那段插曲,一切就可以照常进行。
赵誉清拉着迟驰在院子里坐下,凑近他。
“驰哥干这行这么多年了,有没有建过商船?”
“没有。”迟驰如实回答。
“那,这两个地方,在哪里建市集去的人更多?”
“如果这块地方只有这一处市集,放哪都一样。”
迟驰粗略扫过那张地图,乱糟糟地标出了好几个地方。
在那张地图下还有一张更大的地图,那是一张全国地图,赵誉清似乎在国内各地都有修建的想法。
赵誉清注意到他的目光,兴奋地介绍起来。
介绍的方式大概就是哪处可以赚钱,赚来的钱可以用来招更多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同时开这么多工?不能先集中在一个地方开工,去他地方慢慢来吗?”迟驰找到了整个计划中最矛盾的地方。
集中在某处建造不仅方便监管,还能省去多招一批管理人员的钱。
“因为我的目的不是建造,只是招人啊。”赵誉清往迟驰身上靠,身高非常合适,他被迟驰稳稳当当地接住。
“你想啊,这天下到处都有吃不饱饭的人,他们没有自己的地,只能到处学手艺,而那些学不会手艺的人就没事干了,所以街上会有乞丐,山里会有劫匪。”赵誉清翻了个面,挂到迟驰身上,“但是我有钱啊,我可以把钱给他们,还能让他们有事可做,是不是天下能更太平些?”
迟驰震撼于赵誉清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善心,凭一己之力令举国上下的穷人有钱可赚,这种事情谈何容易?
其他达官贵人做不到。
就算迟驰坐在这个位置,他也做不到。
这个尝试过于大胆,中间需要经历的周转太多,中途被层层叠叠贪走的部分看起来才是重心。
“那就加钱啊,让他们贪个够。”
“等等,你招的这些人以前大部分都是乞丐盗匪?很容易出事的吧?”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可以多招一批监管呀。”
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贪走预算的人是该罚的,盗匪是该罚的,赵誉清的行为无疑是在用多余的善心压制恶人。
“你觉得呢?”赵誉清期待地望着迟驰。
乍一看令人心驰神往,实则暗藏祸根的想法,他怎么可能支持。
“这种事情应该由你来决定,我听你的。”比起支持赵誉清,他更难做到的是拒绝赵誉清。
“真的吗?那我要去找皇兄报备新的工程,你陪我去吧,我能安心些。”
只是站在旁边假装侍从的话,迟驰可以接受。
可惜实施不尽人意。
皇帝否决了赵誉清的方案,还说要找各地官府把他手头的工程全部停掉,让他长长记性,从此不敢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赵誉清说不过他,气得掉眼泪,正准备转身离开,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神清明得吓人,眉头越皱越紧。
完了。
“邪祟,还敢出来。”皇帝嘟囔了一句。
赵誉浊回头挑眉假笑:“对清儿来说你才是邪祟。”
这句无凭无据的话却正中皇帝痛点,他顾不得体面,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赵誉浊面前,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试图用身高和气场压制住赵誉浊。
赵誉浊也不怕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猝不及防地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刀。
迟驰心头一紧,冲过去抓住赵誉浊,皇帝也早有准备,侧身完美躲开,熟练而灵敏。
赵誉浊缓慢扭头,像是要用眼神把迟驰凌迟,直到被侍卫带到门口也没移开目光,
皇帝什么也没说,就好像之后的事,其他人的事全都与他无关了,他教育弟弟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去就该去做别的事了。
赵誉浊当然没有被关起来,他的身体还是赵誉清的,只关了半日禁闭就被放了出来,坐马车回到王爷府已是深夜。
迟驰还没睡,他刚从地牢出来,赵誉清也没给他安排房间,他只能在院子里等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就看见赵誉浊正慢步朝他走来。
迟驰还没想好要用什么称呼,就被当面打了一拳。
紧接着就是赵誉浊彼身所学的武技,不得不说打得毫无章法,加上赵誉浊本身力气不大手里也没拿武器,除了痛以外没有对迟驰造成严重的伤害。
赵誉浊见迟驰无动于衷更是气恼,随手抓起一块石头。
这可不行。
迟驰终于伸手挡住了他的攻击,这一动作也彻底惹怒了赵誉浊,他抄起目之所及的一切碎石、花盆、石凳砸向迟驰。
再这样下去,就算迟驰不受伤,他自己也会受伤的。
那可是赵誉清的身子。
迟驰施力制住赵誉浊,对方不顾死活地挣扎着,实在是难办。
捆起来或是打晕,迟驰做不出,他的力气去做这些对于赵誉清这幅身子骨还是太危险了。
不能让他受伤,却要让他停止攻击,还要让清儿能接受的方法......
“王爷,抱歉了。”迟驰一把抱起赵誉浊,后者试图翻身下去,差点头着地摔下去。
迟驰把赵誉浊按在床上,附身咬开他的腰带。
赵誉浊也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面色一黑,举起床头的灯架砸在迟驰背上。
不能受伤,要做好准备工作。
在这方面迟驰还是很细心的,虽然赵誉浊不太配合,也还是顺利完成了。
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
“你个牲口!”赵誉浊叫骂着,“你对得起清儿吗!”
因为这就是赵誉清的身体所以没关系,迟驰起初是这么想的。
但赵誉浊这句话一旦说出来了,便能在迟驰意识里作用起来。
没错,他背叛了赵誉清。
好恶心。
是他自己恶心,越深入接触赵誉浊就越觉得自己恶心。
正当他准备退出去,赵誉浊也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反客为主夹紧了他,迟驰顿时腹部一阵翻江倒海,反胃感冲上喉管。
赵誉浊得意地笑着,又让迟驰一记反击撞得说不出话。
就这样,一夜荒唐。
迟驰是真的累了,精神和身体两方面的,加上这床舒坦得不可思议,这一脚他睡得安稳。
赵誉清对他的态度在这一夜之间变了很多,在原先一味给他下达指令以及让他支持自己之上增加了关爱和陪伴,似乎他的情感和赵誉浊是互相影响着的,就像赵誉清越爱他赵誉浊就越恨他,反过来也一样。
在这之后的半年,他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无条件应和赵誉清的天真想法和其他要求,沉沦于无垢的爱意;用行动教训荒诞无度的赵誉浊,互相折磨似乎也会使人乐在其中。
好像有什么改变了。
是困着他的笼变了。
爹教过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娘告诉他为人要守法度。
是赵誉清和赵誉浊一次次用新的规则击破他的底线,让他在无意中被改变了所有的行为和思考方式。
无论是善还是恶,在他认识这两人后都被附上了新的定义。
而他无力抵抗,竟也没有抵抗的想法。
不可怕吗?
太可怕了。
他已经不是迟驰了。
他是赵誉清爱的人,是赵誉浊恨的人,不再是迟驰。
“所以你想离开?”穿着华贵的男人没有回头,语气中掺了一丝怒意。
“是的王爷,这件事我想跟清儿也说一声。”
王爷回过头,随手掂量了一下旁边的石凳。
迟驰已经习惯了这种攻击,赵誉浊的身体素质太差动作太慢,他是肯定能躲开的。
“可是,我就是清儿啊。”赵誉清眉目含情,莞尔一笑。
迟驰怔住了。
下一秒,疼痛伴随着眩晕感袭来。
“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驰哥不愉快的事吗?真是太对不起驰哥来。”
又一下击打,迟驰倒在地上。
“驰哥讨厌我了吗?驰哥不可以讨厌我,只有驰哥不可以。”
又一下击打,迟驰已经无法感知周围发生了什么。
“如果真的因为什么事讨厌我了,就把它们忘记吧。”
又一下击打,迟驰什么也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