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那女子便安置下来,虽然和姬成为了做表面功夫同处一室,然而内屋被屏风隔成了两个区域,一部分属于她,一部分属于姬成。入夜后姬成自己打着地铺睡在靠窗有书桌的外边,女子则睡里面床上。对外虽很难装出恩爱夫妻状,不过正是因为小时是指腹为婚,小妈妈和教内的长老都以为两人这是生疏,过段时间就会慢慢熟络起来的。
一月后女子的夫君回来了,一身伤地躺在大门外面,还是清晨打扫的小妈妈看见,赶紧叫人抬进去的。身份自然不能轻易说出,免得徒增麻烦,姬成给了他一个帮工的身份,让他暂时留下了。伤并不算难治,只是需要修养一阵子,夫妇俩互相扶持着,第二年那女子顺利产下了胎中孩子,但是毕竟是表面和姬成做的夫妻,在外人面前叫的也是姬姓,因是姬成的善意收留他俩,夫妇俩请求他来为其子取名。姬成没拒绝,给他取了个正气的名,“挽澜”,大丈夫当救苍生于水火,力挽狂澜。
因着新的“继位人”诞生,教内一片喜气洋洋,就连那夫妇俩也一时没了忧愁的脸色,每日都陪在挽澜身边,只是没过一年,两人在一个雨夜后消失了。
教内上下都在愤慨,以为是两人私奔,背信弃义,留下教主恩义和孩子不顾,远走高飞。小妈妈也不时苦恼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把那受伤的人带进来。只有姬成,午夜坐在书桌前,左手抱着那只有在他怀里不会啼哭的婴孩,右手拿着封短信,轻轻叹气。
“教主恩德永世难忘,某必将在一切事了解后回报您!重任在肩,仇人不断,不能久留。莺莺这次说什么都不同意,硬是要和我走......”
说不舍得孩子是不可能的,但是一路艰险,不可能带着,咬咬牙,只能麻烦教主帮他们收养着孩子......
春去秋来,姬成看着院外一片萧瑟的景,把桌上关于建天桥的项目书卷收好。这些年他和剑宗以及其他一些小教谈了不少合作,其中最长久也是最好的便是这和剑宗合作的修天桥,剑宗需要工匠,魔教需要名声出头点,虽然之前顾忌魔教之前所为,在谈合作的时候遇到不少麻烦事,但是有之前大会上那个大弟子的帮助,最终项目还是实施起来了。
魔教在姬成的管理下,并没有以前那么强盛,姬成不尚武,虽然这些年月与正教间相安无事,但是说出去感觉拂面子,一些固执的长老见明面上不能反姬成的意,私下却做起了别的事。
姬成最高兴的,是挽澜每次都能很懂事听话地待在他旁边,玩着自己的木马,在院子追鸡鸭。然而学业成果却不堪入目,九章算术每次都差得一塌糊涂,免不了姬成一顿竹鞭。或许是挽澜只是小孩,心性淳朴,姬成和他相处时,反而不会再板着脸,常常笑眯眯的,偶尔被惹火了,那可怕的面孔也只有挽澜能见到,但他却不怕他爹,因为每次竹鞭下来只是声音响,到了他身上是减了力的。
树叶落在了脸上,痒痒的,姬成睁开了眼,拿掉了那片叶子,看着头顶的简陋茅草天花板,起身出了门,去旁边的水缸捧了把水,简单清洗了下脸,看着水中女子的倒影,他——她沉默着。
那场大火中,原来的魔教教主被正派当场绞杀,教众也都散光了。缘一场冤枉误会,魔教被扣上了无端的罪名,哪怕剑宗新宗主出面,都没能阻止那第二次的大围剿。
自己本该死去,却在前年魂入了一个瘦弱女子的身体里,豆蔻年华,却身染重病死去,家中早无父母,重病无法医治,唯一的表哥本想带她一同入城看看别的大夫,却半路本抓去充兵了,孤零零一个人,她病死床榻,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个灵魂了。
虽然姬成的灵魂是个成年男性,但这副身体依旧是染些病的,早些时候她每日觉头脑昏沉,但坚持着下地去树林找些果子,不至于饿死,又借着以前的记忆,按照练武的流程锻炼自己,加上运气好,还真的慢慢康复起来。握握手,感觉自己的力气比最初要充实些,姬成去屋内收拾行李,说是行李,家徒四壁的,只有一两件衣服,几个干馒头,铜钱几枚。不过不得不离开,这屋在山里,到最近的村庄要走上一段路不说,信息闭塞,但是之前打听得来,如今已是原教主身子死后10年,她说什么也得再去城里,去京城,找找挽澜......
她目光暗淡,想起自己死前,看到挽澜被亲生父母带走,却哭着转身想找自己的样子,到底怎么说是有感情的孩子,这副身躯早就可以断了复兴魔教的想法,但是去见见挽澜,确定他是死是活,是否还安好,成了唯一执念。
不知是和别国交战了还是怎样,一路上不少流民,姬成装作自己也是流民,跟着他们一路到了京城,哪怕是当上教主前,她都未曾吃过稀疏如水的米粥,啃过沾了灰还半发霉的馒头,这不知道怎么忍下来的,她抹了把脸,试图把脸上的泥土弄掉,一个多月走走停停,要不是自己还有些功夫能防身,她说不定都要被饥饿的人或路边野狗抓去啃食得干干净净。京城里倒是比路过的城热闹多了,也没有那么多哀嚎的流民,只是自己这身,总被认为是叫花子,只是走过店前都要被小二立马赶走,姬成正欲找个地方先弄干净自己,却转头看见了一个青年,手持一把扇,边走边扇着,眉眼间是浅浅笑意,脸上有颗长在嘴角的痣,笑着和酒楼的小二打招呼。
不知怎的,姬成一看见他就目光锁住了,感觉这人很熟悉,直到那和他打招呼的小二热情招待他,说出了“姬少爷”,姬成下意识就抓住了那青年的衣角。
青年感觉自己被什么拽住了,停下步伐,笑眯眯的眼看向那浑身脏污的人,本来漫不经心的,然而在姬成对上他的眼时,楞了一下。
“你叫,姬挽澜,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