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吃醋?

    顾言之顺理成章地住进了主卧。一时间西城居的氛围都暗自轻松了许多,他们把这视为两个人和好的一个信号。

    顾言之装作若无其事,心里也在享受着这种欢欣的情绪。

    他睡在主卧的床上,第一百次点进姜糖的朋友圈。

    太阳还在窗帘后头,卧室里光线暗淡。举着手机的右手腕有点酸,顾言之搂着姜糖静静地换了个睡姿,还在翻她的朋友圈。

    那种翻法,不像是看朋友圈,而是在看寻宝图。文案、标点符号、照片、表情包、姜糖给别人的回复,他都逐字逐句地揉开了、嚼碎了仔细分析。又对着她看,想一点点儿找痕迹。

    想要从她脸上找出那些值得她发朋友圈的喜怒哀乐,有没有留下什么印记。

    刚把她的微信加回来,顾言之想给她以前的朋友圈点赞都要斟酌半天。倒是先他一步加了姜糖的陈柏川和顾瑾之,显然已经翻过一轮她的朋友圈,还留下了不少的赞。

    顾言之边觉得这两人讨厌,边嫉妒他们两个人的“无所畏惧”。

    他费劲地从一条条朋友圈里拼凑起那段未能参与进去的时光。她换了新工作,仍旧在家办公,还是会偶尔被催图以至于熬夜画到天亮;交了新朋友,会在朋友圈里发一些有趣的对话截图;吃了很多美食,看了很多好景色……朋友圈里出境最多的,是姜错。

    顾言之知道姜错的第一天,就背着姜糖去查他了。

    他找了姜糖两年,却毫无所获,自然是有人用心遮掩了她的行踪。能藏住,说明对方的来头不会比顾家小。可是同顾家相当的门户,一只手就能数清,顾言之明里暗里查了许久,动静非同小可,却毫无所获。直到有了“姜错”这个名字,倏地就冒出来许多新信息。

    姜错,34岁,跟他同年,身价也与他相当。父母过世后留下了超巨额的遗产,但姜错兴趣最大的应该就是他名下那几家配音工作室,他本人亦是专业的配音演员。他只接广播剧,而且也只在家办公。——和姜糖一样。跟顾言之现在工作的状态一样。

    上班下班都不用出家门,工作休息随时都能见着面。所以姜糖十条朋友圈里,有七条都是跟姜错相关的日常吐槽。他们感情很好,显而易见。

    最新的那条,是她拍的一张从一楼露台往上看的星空照。她写,“好漂亮!”

    底下有姜错的评论,顾言之看不见。但他看见姜糖在回复里说:“你学着点吧姜错!”

    在另一条给别人的回复中,她又说:“怪姜错!快去骂他!”后面还跟了好几个感叹号。

    顾言之昨晚几乎是看着她时不时点进朋友圈回上几条评论的。姜错、姜错、姜错。有关姜错的每一句,都像是撒娇。

    可顾言之总觉得她很久没有这么跟自己撒娇了。

    他们中间隔着一层。

    哪怕是在三年前姜糖还爱着他的时候。不只是曾经的阮黎,更是他没法描述出某种感觉,那种被姜糖“拒之门外”的感觉,那种似有若无的疏离感。顾言之甚至觉得,或许连姜糖自己都不曾发觉,她其实永远停在走向他的最后一步。姜糖好像永远都属于另一个地方,她不愿意再走近。

    一步的距离而已,却无法由顾言之靠近。他连同其他人都被姜糖划分到另一边,似乎也变得跟所有人没什么区别。

    明明、是爱他的啊?

    顾言之虚握着姜糖腰身的手收紧到惊醒她的地步,她半张着嘴,嘤咛了一声。顾言之连忙松开手,手机反扣在床单上,他把头偏了偏,亲昵地贴着她的头靠着。

    他本来可以忍受的,也已经彻底说服了自己。可是姜错,他凭什么?丰厚到连顾家都比不过的家产,却养不起一个小女孩儿?她被丢弃的时候才多大?就算那时候姜错还小,但他长大了不是也从来没找过姜糖吗?姜糖从来都只说自己是孤儿的。

    顾言之怀着恶意地想:她对姜错,也会是这样吗?

    *

    “你干嘛呀?”姜糖摸到他左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撇开他掐在腰上的手指。

    顾言之回过神来,被推开的手掌顺势覆盖到姜糖软软的肚皮上,一边转着圈轻揉,一边温言安抚,“肚子还不舒服吗?”

    她吃多了烧烤,夜里睡下了也还没消化。胃里撑得难受,吃了消食片之后,顾言之还给她揉了大半夜。

    姜糖眼皮抬了抬,“下次再也不吃这么多了。”说完,叹了口气。

    也怪顾瑾之,加菜的时候豪横得很,吃到最后与姜糖互相推诿。顾言之想阻止两个人的胡闹,却完完全全无法抵抗这种温情,于是连带着也一道吃撑了。

    “几点了?”她打着哈欠问。

    “快九点半了。”顾言之把她掀开的被子重新罩回来,“再睡会儿。”

    姜糖埋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我好想冬眠啊。”手够到了枕头边的手机,又重复了一遍,“还是好撑。下次再也不吃那么多。”

    动作与神态可爱到让顾言之想一口吞掉她。连□□都不够。想一口吞掉她。似乎这样才能确保抓住了她。

    太奇怪了。有一点点的病态。顾言之暗自想。

    他看了一眼姜糖,嘴角上挑起一个无奈的浅笑。

    姜糖还在毫无所觉地玩着手机。

    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长长的眼睫毛翘出好看的弧度,细细的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像在每一个普通的早晨那样,叫人怎么样也看不够。一点也不知道他心里的阴暗念头。

    能够好好藏住的吧,顾言之?他吻在姜糖的发上。

    用余光瞟见她点开了朋友圈,在回复新的评论。借着低头靠拢,顾言之偷偷地看见了好几个名字。他一一记下。

    又摸着她的头发,无限眷恋地问:“糖宝。你不会再走了,对吧?”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一句低喃。

    只这么一句低喃,手臂里圈揽住的温软腰肢此刻已经僵硬地挺直了。她拉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眉头皱起,却没有说话。

    他将问题具体化,声音也提高了些,这一次是真正地在询问了:“糖宝,你还会离开我吗?”

    姜糖的目光仍然黏在手机上,没有回答。

    她开始觉得厌倦和无趣了。顾言之很清楚。

    崴到的脚几天前就恢复了。除了二楼的画室,她已经在西城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逛了一圈。

    也已经点了三顿外卖了。这里太偏,以前她就嫌等外卖到的时间太长,如今依然。

    但顾言之还不至于立刻崩溃发疯:他知道她对锁上了的画室、没找到的八音盒,还有他执意要去的海岛,都心存好奇。她只是觉得“腻味”,但还没到要“离开”的程度。

    但他脑子里仍然不受控地拉起警报。她怎么能觉得腻了呢……她都才回来多久!

    “你干嘛呀?”她被箍得太紧,企图推开他。

    顾言之却再度伸手钳住了她的腰,掌心贴在她腰侧搓揉按摩着,“是不是哪儿痛?腰还是哪儿?”

    他还说着,没给姜糖反应的时间,就迅速地扣住她的腰将人往上一提,另一只手轻巧地扬起床被。顾言之弓起身体,俯下去,潮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肚脐上,姜糖吓了一跳,旋即又被羽毛拂过般的痒意激得扭动起来。

    “别动。”顾言之声音低哑,抬头看她那一眼也还是姜糖熟稔的严肃。但他带着那副神情,说:“被我掐出了一点印子,还痛吗?”话到最后,懊悔和歉疚中掺杂了古怪的心满意足,被他用紧跟着的轻咳压下了。

    那一处,其实并不是他刚刚弄出来的印子。是前天晚上,情到深处他太过放肆,略略有些失控,以至于撞上床沿时将她后腰那儿磕出一小块淤印。

    印子一直没消,方才他看时还有一点点青色的痕迹。

    害她被撞成这样,顾言之那天后半晚就在不停道歉。他总在“放肆”。总是“失控”。

    顾言之沿着印记边缘摩挲着。没敢亲上去,更不敢像那天伸出舌头去舔,或者故意用嘴唇吸吮含住、用牙齿咬或磨。却放任自己的指头陷进去,“我揉一揉就好,糖宝,你别生气,是我的错。”

    他从声音到身体,都逐渐染上了情欲之色,越发叫人浮想联翩。顾言之还要接着往下说,“是因为你刚回来……”

    他怕她不高兴,极力辩解,偏偏找不到什么冠冕堂皇的词,只能将就地,用上了“克制”二字:“我会克制的。”

    “顾言之!”

    “克制”两个字,他说得吞吐,姜糖被他带偏,一听就听出来其中的不情不愿。她一巴掌过去,只能打到他的头顶。顾言之怕她恼,顺从地爬回到床头,脸对脸地凑过去,让她打。

    姜糖捂住了顾言之的嘴,脸有点红,但还硬撑着死要面子,“你羞不羞啊。”

    “嗯嗯。羞的羞的。”他配合地点头,应答很快。

    他感觉自己在说谎:当然的确是因为她刚回来,然后从那支玫瑰花开始“小别胜新婚”。两个人都格外缠绵悱恻,所以衬得他那份热切的心情也很正常。但是那种心情好像浓烈得没有尽头,只会越来越过分——

    克制?顾言之鄙夷着自己,却逐字逐句地再说给姜糖听,也像是为自己加强印象一样,“我会克制的。”

    “可是我忍不住”,他说。再诚恳点,他甚至想把她时时刻刻都困在床上,锁在怀里。

    姜糖不知道怎么就听出他那股口干舌燥的味道。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他一连说了三遍,“根本忍不了。”她捂住了他的嘴,所以他开口说话时舌尖总是要扫过她的手掌。姜糖忙不迭地收手。

    被子盖好,翻阅过无数合同、握惯了钢笔的右手覆在她腰窝处,顾言之手上动作慢条斯理,话语之间却含着难耐的迫切,“一点儿也不想忍,要疯了。”

    “本来可以熬过去的,可是你回来了。所以一点都忍不了,一丁点儿都不想忍。”

    很病态吧?顾言之自嘲地想。想要时时刻刻都抓牢了她才能安心的想法,又病态又可怜。

    以前,不是这样的。是那天接到林跃的电话匆忙回国,把病床上昏睡中的姜糖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堆积了三年的种种情绪全都找了可以尘埃落定的出口。从那一刻起,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失控。

    他想要每分每秒都看着她,抱着她,扣着她在怀里,时时刻刻触摸到她。

    一个人,是不可以被另一个人占有的。任何的感情,都需要给足了空间,才不至于窒息。——顾言之从前一直这样认为。

    可是现在的他想:我想要和她一起窒息。

    想要成为姜糖的全世界,想要成为她的唯一的、全部的焦点,想要占据她视线与心思之所及。

    在以前,明明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无力控制这种坍塌式的失控。她越是心不在焉,他越是想占有她所有的心神。

    顾言之根本不想控制这种坍塌式的失控。他想见姜糖,想被姜糖“看见”,在每分每秒。

    忍不了。

    “糖宝……”他叫着她的名字,纵容地任她故意捣乱。葱白手指,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戳在他右脸的酒窝上,掐他腰上的软肉。等到她要放手时,又很快被他反握住,手掌相贴,他温柔地轻笑起来。

    顾言之现在真的好爱管她叫“糖宝”。

    白天叫个不停,到了床上更是变本加厉。

    “起来了。”姜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顺手拿起身后的毛绒兔盖在他脸上。她拢好睡裙,也不管顾言之大半个身子都是赤条条的,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往洗漱间走。

    自他从客房搬进主卧,床上便有了两只兔子玩偶。顾言之默不作声地留下那只旧的,把姜糖新带来的那只放去了衣帽间。

    她把这只兔子丢过来,顾言之便老实地任玩偶兔大剌剌地跨坐在自己脸上,兔子两条长腿一条踩在右脸上,一条横在嘴边。等姜糖的背影没入叮铃作响的缀帘,他便失了对那兔子的好脾气。

    手一推,兔子半挂在床沿上,耷拉的长耳在空中晃悠。他长臂一伸,指尖触到软和的绒毛,没有半分犹豫,一勾手就将玩偶推落到床边的羊毛地毯上去了。顾言之也从床上起身,踩在地毯上,一边居高临下地望了眼脸着地摔下的兔子,一边套上了上衣与长裤。

    等穿好了,他才又把兔子捡起来,拎着兔子腿和兔子胳膊都轻轻抖了抖,又拍了拍,去掉一些看不见的小灰尘。

    在把兔子放回去之前,顾言之低头亲了一下它鼻尖的黑色纽扣,理了理它身上的长毛绒。

    动作熟练,已然做过千百次。

    独独这一次,顾言之怀着歉疚的心理,放下兔子后,又调整了一番兔子长臂和长腿的位置,让它看起来睡得更舒适。好像是很抱歉明明抱着它睡了三年、宝贝得不行,然而一等到可以抱着姜糖入睡,他转眼就翻脸。

    他把它放回到姜糖的枕边——床那边的枕头边上。他不想放在他和姜糖的中间。他要挨着她,不许这个兔子隔着。

    这也能算吃醋吗?想起来顾瑾之对他“醋性大”的评价,顾言之在心中“哧”了一下,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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