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阳宗立宗之初是在金阳丘的,十多年前的灵境之争后便搬到了寒陵山。寒陵山距通通山不远,骑马的话大概半个时辰,马车自是比骑马慢,要近一个半时辰,虽然慢,却稳当。但凡天不弃下山,祝将夷总是坚持让他坐马车,鲜少骑马。
云舒坐在车辕上驾车,天不弃又问起野豹的事,云舒便隔着门帘与车内二人将他们从下山到京城一路的境遇都说了一遍。
“山里都未出现过的野豹,却在有人居住的村子附近活动。”祝将夷说道。
天不弃听出了他的意思:“加上突然出现在京城的大夺,此事恐没那么简单。”
去京城这一趟,云舒隐约觉得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便没再提。
三人驾车行至寒陵时刚好午饭时间,以前清贫的寒陵因金阳宗来这里安营扎寨后变得繁荣。午饭当口,街面一些酒家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金阳宗建在寒陵山脚下,马车穿过城中便看到了金阳宗气派的门楼。像座稍小的城门一样,将金阳宗与城内百姓隔绝。
门楼大开,入口处站了二十多个金阳宗门人为前来贺寿的宾客引路。
一个身着金阳宗金花白袍的少年见云舒停下马车,迎了上来:“三位贵客。”接过云舒递过来的请帖,打开瞧了瞧:“原来是天掌门、祝师兄、云师兄。”边说边向三人拱手行礼。
而后向身后招手示意,立刻有人牵了一辆四乘马车上前:“我们宗主一早便交代,见到天夷门贵客一定不得怠慢,三位,请。”
他们的马车也有人来牵引,停在门楼外。
天不弃与祝将夷对视一眼,心道:这金阳宗要多气派,从门口到宴场用得上马车?
三人坐在内饰皆由锦缎铺就的豪华马车内,车内香樟木茶几上摆着茶具点心,车外有衣着不俗的车夫驾车带他们前往宴场。天不弃推开雕花精致的车窗,他们正行在一条石板路上,路上走着三三两两的行人,皆着金阳宗服制,路两边是一些商铺,比看着比城中的普通商铺门头更高,看着更高档一些。进出的也大多穿着金花白袍,偶尔有穿常服的老人和女人。
天不弃向后看了看,已走出门楼有一段距离,这条长街还没到尽头。
云舒打开马车门,问车夫:“这位师兄,请问宴场在何处?我们走了已有半柱香时间。”
车夫回头看到云舒儒雅又俊逸出挑的样貌,笑着答道:“老宗主的寿宴设在万宝场,这条街走到头就是了。”
云舒回到车内,车内二人也听到了车夫的回话。
“金阳宗这几年生意扩张的厉害,雍州商铺他们占有四成。听说,前两年还拿了皇家的采买,成了皇商。所以宗门修得气派些,也是合理。”云舒解释道。
“和那个金宝玉一样俗不可耐。”祝将夷嗤笑,语气中满是不屑。
天不弃看了看马车门:“小声些,金小宗主性子率真些罢了。”
祝将夷闻言乖顺起来,云舒没有再说话。
又行了一刻钟,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各种服制都有。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上设了上百张席面,广场上方有一块约三丈阔的高台,高台后立着两丈高的礼墙。整面礼墙由金色锦布打底,中央挂了一幅大大的金墨“寿”字,由红锻装裱,整幅画轴与礼墙同高,两边则由在金色锦布上绣了祥云纹,辅以金阳宗的标志金花。台上摆了一桌,比台下广场上的桌子大出一些。
马车停下后,马夫将马车门打开,立刻有人拿了脚梯过来。祝将夷跳下车后,朝正要下车的天不弃伸出小臂,天不弃朝他笑了笑,拍拍他伸过来的小臂,自己走了下来。
三人下车后,有一管事样子的中年男子一脸笑容走上前,向三人喜呵呵地拱手行礼:“天掌门,祝公子,云公子,三位请随我来。”说着便伸手带路。
马车停在广场侧边,三人随这位管事从侧边走到高台下中间的一桌:“祝公子,云公子,请入座先用些糕点,寿宴稍后就开始。”
“那我呢?”天不弃有些疑惑。
“天掌门的席面设在台上,与老宗主同桌。”管事一双眼睛笑的看不见眼珠子。
天不弃看了看祝将夷,祝将夷刚要开口,就被他拦住了:“台上应是主宾罢,您是否搞错了?”
那管事神恻恻的摆摆手:“老宗主六十大寿是我们金阳宗最为重要的场合,各位客人的席位早在发出请帖时就定下了,台上这桌,和场上前几排的安排都是我们金宗主亲自定下的,不可能出错。而且我们金宗主特意交待,天夷门来客一定要我来接。”听起来这管事不是一般管事。
闻言,天不弃给祝将夷和云舒一个眼神,让他二人安心入座。自己随着管事去了高台上。
高台上的这一桌一共十个位子,上位自是主人位,靠近台下的三个位子没有摆凳子,想来是不会安排。天不弃上来后发现已有三位入座,右侧两位,一位身着广袖袍的是寒陵山掌门。一位身着藏色金边蟒袍,不是武林中人,更像是……皇家。左侧的是一位青年,高眉阔面,轮廓硬挺,虽不如那位不知是何身份的蟒袍青年俊秀,却显十分英挺,他身着绣纹坐姿青袍,坐姿随性不拘,甚至……嗑着瓜子?天不弃往桌上看了下,没有摆瓜子,他自带的罢。
三人当中,天不弃只见过寒陵派掌门,便先与他打招呼:“寒掌门。”
寒掌门面色不太好,兴致也不甚高,扯着嘴角苦笑着与天不弃打了招呼便又坐下。天不弃也想得到其中缘由,别人占了自家地方,不但混得风生水起,让大家都忘了他这位本土掌门,还将门庭修的如此气派,今日大摆筵席,以后提到寒陵山,只能想到金阳宗,谁还记得这还有个寒陵派?
管事对着那位蟒袍贵人,向天不弃介绍:“这位是宝亲王。”
天不弃有一瞬惊讶,又立即反应过来行礼:“在下天夷门天不弃,见过宝亲王。”
一双丹凤眼微微抬起,眼下的红痣十分显眼。
“这位就是替本王灭了那畜牲的天掌门。”青年声音清洌,话虽似是有谢意,但语气姿态却无任何感谢之意。
“哪里哪里,在下什么也没做,都是金小宗主的功劳,天夷门不敢冒领。”天不弃微微弯腰,将手拱在前方。
对方没有接话,也没再看他,天不弃便自行起身。
管事又对着那位坐在左侧的青年,向天不弃介绍:“这位是我们金宗主的结拜义弟,司徒先生。”
听管事称之为先生,天不弃行了个文礼,向对方笑了笑。
司徒先生手伸到怀里抓了一把,递向天不弃。天不弃一看,一把瓜子:“额……不了不了,谢谢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收回手,将瓜子摆在自己面前,继续嗑。
管事请他坐在司徒旁边,待天不弃落座,桌上还剩主位及主位两侧的三个位子。
引他们入座的管事走到台中央,有人抬过来一个桌子,桌上摆着一个大大的铜质物事,像腰鼓一样,前头却敞着,腰线不在腰上,在后侧一点的位置,后侧的圈比前面小一点。管事将脸靠近后侧的那个圈:“各位宾客,各位宾客。”
声音便由敞口“铜鼓”前面的大圈传了出来,响彻整个广场。
台上的桌子离得太近,声音传来响得天不弃耳朵都有着鸣音。寒掌门似是没听到,还在低头皱眉。那位嗑瓜子的司徒先生掏了掏耳朵,继续嗑瓜子。宝亲王微微皱眉,斜了一眼那发出噪音的东西,好一幅美人蹙眉图。
“宴席马上开始,请各位尽快落座。”管事又通过那东西喊话。天不弃默默将凳子搬远了点。
好在管事喊完就将那东西搬走了。
不过多时,场上声音热闹了起来,天不弃放下手中茶杯,抬头一看,对面的寒掌门已经站起身来,面色稍缓,但眉毛还是紧拧着。寒掌门面向天不弃这一侧,看着天不弃身后。
天不弃回头一看,金老宗主被金风光和金宝玉簇拥着一边笑呵呵,一边朝台下拱手示意着上台来,一身金花白袍,样式上又与别的门人有差别,领口袖口都拿金线绣了纹路,在太阳底下熠熠发光。金风光和金宝玉的服制也许往日所见不同,天不弃没去细看其中差别,看起来更贵就是了。
金风光和金宝玉扶着金老宗主在主位入座,金老宗主坐下后双手一拂:“哪里就这么老了,还要你们扶着。”
天不弃心想:你上台那样可不像被架着胳膊上来的。
金风光和金宝玉都坐定后,向宝亲王拱手行了礼,宝亲王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那俩父子也没在意就是了,回头又向司徒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