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货物可谓是玲琅满目，温言和莫芜穿梭在人群中，右侧的一位老者面前摆着数颗大如鹅蛋的东珠；左侧的大叔面前摆放一盏晶莹的琉璃灯，看摊子周围的一堆古玩，也不知这盏灯是哪朝的宝贝。
“温公子，殿下还说，您要是看上了什么，就尽管买下。钱的事情不用您操心。”
莫芜掂了掂殿下交给自己的钱袋，一想到这一袋钱不知抵得上了他几年的俸碌，他就觉信一阵心酸。
殿下，试探个卧底，有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吗？
温言凉飕飕地拒绝：“不用。”
莫芜抵抗住了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毕竟还是殿下的命令更违抗不得，继续道：“这是殿下的吩咐。”
说着，就把钱袋往温言面前递。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小孩顽猴似的蹿了出来，一把夺过了莫芜手中的钱袋，打开一看，黄澄澄的金子瞬间晃花了小孩的眼，让他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小孩还没从金光中缓过神来，一道银光又从他面前闪过。
莫芜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还给我们。”
小孩哆哆嗦嗦地把钱装还给莫芜，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看到莫芜的剑后也全都收敛了起来。
“阿贵！你是不是又拿人家东西了？”一个衣着素净的女孩提着裙摆匆匆跑来，慌张地向二人赔不是道，“这是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二位大人宽宏大量，放过他吧。”
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莫芜心里暗暗倒吸了一口气。
女孩五官清秀，可一条狰狞丑陋的伤疤却贯穿了大半张脸，像是突如其来的一笔浓墨，在宣纸上肆意洇开，毁了一副原本气韵生动的水墨画。
女孩看到了莫芜眼中的惊诧，她涨红了脸，急急地低下头：“小女子容貌可怖，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
几块碎金子却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女孩用袖子遮住了半张脸，抬起头，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去找个好点的大夫，或许还能治好脸上的伤。”
谁都没想到温言会这么说。
女孩有些慌张地摇摇头：“不……不用。”
温言不欲多言，他把碎金子往那傻在原地的小孩手里一放，转身就走了。
他们还没走多远，那个女孩赶了上来，脸重新被面纱遮得严严实实。
“大人，我叫花小野，您若是在鬼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这里找我。”
她将一团布条递给温言。
“或者，遇到麻烦，报上我的名字，对方或许会卖我三分薄面。”
说完，她转身跑开了。
布条被绑成了一团，温言解开布条，几块碎金子掉落在他的手中，布条上却空无一字。
莫芜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布条上一个字都没有，我们能去哪里找她？”
“既然这里的人会卖她三分薄面，她在鬼城也算是赫赫有名了，这样的人，住在哪里并不难找。”
“况且姑娘家，随意透露自己的住址，总归是不合适的。”
温言收好了布条，女孩脸上的伤疤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啊！怪物！这里有怪物！”
“小丑八怪！”
“把他推到河里去！这么丑的人！不配留在北溟！”
温言被脑海中的声音吵得有些头疼，他抬指揉了揉眉心，指尖却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凉得像是腊月冻结的冰。
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温公子？”
温言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无事。”说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莫芜看着温言的背影，莫名察觉出几分异样。
周围都是熙攘的人群，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可只有那一抹月白色的背影，似是沾染不上半点烟火，仿佛只是人世间的过客。
“稀客啊。”
晚拂秋笑意晏晏地望向来人，并未觉得有多惊讶，相反，她带着几分戏谑眨了眨眼睛。
“秦王殿下，别来无恙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给郁承时引路的小侍女刚想躬身退下，却被晚拂秋叫住了，她笑暗嘻地说：“铛铛，别忘了提醒你玥姐姐啊。”
“秦王殿下，请座。”
郁承时落座后，又进来一个小侍女，给二人斟上了茶，小姑娘将茶盏奉到郁承时面前，还未开口，脸光飞红了一片：“秦王殿下，请。”
晚拂秋打趣道，“叶儿，这么喜欢秦王殷下，索性去他秦王府当侍女如何啊？”
“城主！”小姑娘有些底气不足地抗议了一声，脸更红了。
郁承时微微露出了个笑：“王府事多，累着小姑娘可不好。”
叶儿被这一笑晃得有些呆了。
郁承时这大屋巴狼，还挺能装啊。晚拂秋暗暗腹诽。
生怕自家小侍女真被拐跑，晚拂秋随便找了个事由，将叶儿支走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无声对峙片刻，晓拂秋率先败下阵来：“你到底来干什么啊？”
郁承时只是将茶盏端起，轻轻嗅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晚拂秋：“白毫银针，你到是会享受。”
“晚城主还有多少好东西藏着呢？”
晚拂秋打了个哈哈，状似随意道：“哪敢哪敢，我这儿能有什么……”
然而在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的审视中，她的声音渐斩弱了下来。
郁承时的神情，无疑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晚城主。”郁承时用指节叩了扣雕花黄梨木桌，瑰丽的笑容却让晚拂秋有些脊背发凉，“你真的想清楚了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暗暗咬了咬舌尖，原以为对方不过是是临时起意罢了，未曾想竟是来兴师问罪的。
晚拂秋深吸了一口气，项上人头她可不想现在就丟！她跪在了地上，用自己最真诚的眼神看向郁承时，声情并茂地大声说：“殿下，臣有罪啊！”
温言被晚拂秋的一嗓子镇在了外间。
他突然觉得，郁承时没把人给弄死，好像就已经很不错了。
方才，他正与莫芜走在集市中，前头鱼龙灯群翻飞成一片流光，凤箫声动，火树银花骤然亮起，好不热闹。
“公子，人多，小心被挤到。”莫芜感到周边被热闹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身边开始变得拥挤起来，这位爷喜静不喜闹的性子，等会儿被推操得恼了，殿下还不得怪罪在他身上！可周围一群平民百姓，他又不好亮剑拔刀的。
温言却轻飘飘地回了他两字，“无事。”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万一被挤散了，让他上哪儿找人去？
况且人多的地方往往最容易出变故。
莫芜正想再劝温言几句，里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耍火戏的来了！”
不好！莫芜刚想拉住温言的袖子，猛得往里一挤的人群硬生生把二人冲散了，莫芜被人挤得左歪右倒，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我堂堂莫氏弟子，何时这么憋屈过！
可这在现在不重要！姓温的人呢？
莫芜一身轻功无处施展，他努力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寻那抹白色身影，最终是徒劳一场。
要是莫离那家伙在就好了。
莫芜迅速撤出了人群，在原地踌躇片刻后，转身向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