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醉酒后,郁承时没再找过温言,温言也乐得自在,集轩阁大半古籍都破他翻阅,史书的内容也在他心里渐渐有了雏形。
何如玉倒真是秦王府的常客,隔三岔五地就来秦王府转悠。
温公子是冷淡,但脾气可比郁子安好多了!
通过何如玉,温言知道了不少燕京上层社会的八卦。
他觉得何如玉有点吵,但有时,这位何家大小姐却能带来不少有用的消息。
“你知道吗?姜泠泠想当齐王妃!”
温言翻阅着前朝的古籍,并未有什么反应。何如玉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少语,继续说:“她爹也一门心思想攀上齐王府。温公子,齐王殿下可有什么钟意的女子?”
温言将书放回原处:“未曾听说。”
何如王挺满意:“我就说嘛,姜泠泠就会自作多情!”
见温言看向自己,何如王撇撇嘴:“我讨厌她可是有原因的。她在人前那副纯善无辜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去年,京都贵女受邀,参加公主殿下举行的万花宴,当时后花园中有许多小兔子,姜泠泠随手抱了一只兔子,不知是谁夸了一句,说这一人一兔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没过多久,姜泠泠就不见人影了。我那时有事找明琅,无意中路过无人的偏殿,却听见有人在那里咒骂。”
那声音怨毒得何如玉以为自己白日撞鬼了。
“你不过就是一只兔子!也敢来和我相提并论!”
何如玉屏气凝神地躲在了转角处的视线死角,没过一会儿,看到姜泠泠从偏殿走了出来。
确认姜泠泠走远后,何如玉小心翼翼地走到偏殿前的小花园,发现有一个新挖的土坑,她捡起一旁的树枝,扫开了上面覆盖着的一层薄土,然后看见了……埋在土中的一滩血肉模糊。
“我真的没想到她能做出那么恶心的事。”
“我后来把这件事告诉了明琅,可又没人亲眼看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温言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微蹙了下眉。
“听说,姜小姐的生母不是姜尚书的原配?”
何如王说:“对!她的生母,是已故姜夫人的庶出妹妹!还有,据说姜尚书之所以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离不开姜大夫人的鼎力相助。结果,人才没了几天,就把人家的亲妹妹娶进了门。”
难怪。
温言刚准备睡下,门却被敲响了。
他起身打开门,发现是郁承时。
今夜月色很好,月光顺着打开的门倾泄而入,庭院里,满地都是被枝叶揉碎了的月。月光还散落在郁承时的身上,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郁承时倏地笑了。
“明天别急着睡,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温言不知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想要拒绝。
“好。”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轻柔得温言甚至怀疑面前的人不是郁承时。
“温言,好眠,要记得梦到我。”
同样的月色却被挡在了觥筹交错之外。
晚拂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醉观音的滋味果然名不虚传。
“晚娘子,今日可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大家可都等着呢!”有人借着酒意喊道。
晚拂秋哈哈大笑:“今夜这物件,定叫各位大开眼界!”
她拍了拍手,一旁的侍女从屏风后小心翼翼地移出了一幅题了字的山水画。
画被特制的木架固定着,离得近的人仔细一瞧后,竟是生生愣在了原地:“这……这……”
晚拂秋挑眉一笑:“这可是魏梨婉的真迹。”
殿中静了片刻,随后便是一阵哗然。
大胤并未仿照前朝的宵禁制度,所以,现在虽然入了夜,但街市上依然人来人往,一派安乐祥和。
“拿着,等会儿会派上用场的。”
郁承时将一块蝴蝶状的银制令牌递给温言。
温言没想到,郁承时口中的好地方,居然是鬼市。
鬼城地处常年不见天日的深山中,可以称得上是与世隔绝,当年胤太祖发现此地时,这里已经自成一派贸易体系,后胤太祖统一天下,登基称帝,为了展示皇恩浩荡,遂将鬼城纳入了大胤的统治之下,太祖皇帝只是派人去管理鬼城,使鬼市得以保留至今。
鬼城城主的名号听着风光,可这样一个进去了就出不来的地方,谁会想去呢?谁多年寒窗苦读,一举中榜,放着京都的荣华富贵不享,反而去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鬼城鬼市,一听就不吉利!
于是,在多方努力下,这鬼城城主的位置就被塞给了那些有罪但罪不至死的官员。
犯了小错误?没关系,朝庭宽宏大量,给你赎罪的机会,你就去鬼城为朝庭继续做贡献吧!
人人都对这个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避之不反,有人却主动请缨前往。
何如玉曾在闲谈时和温言提过一嘴:“温言,你知道吗?现如今的鬼城城主,是个女子呢。”
马车中,两人都在各自思索。
温言接过令牌,手被隐没在垂下的宽袖中,他摩挲着令牌上的花纹,心中疑窦丛生:郁子安堂堂一个当朝亲王,什么东西会要不到手?去鬼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干什么?
郁承时笑道:“早就听闻鬼城城主晚娘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颜更言能被称为绝色。今日难得有机会,我便带你去一探究竟,如何?”
温言的情绪掩没在黑暗中,他平静地回答:“听凭三殿下安排。”
话音刚落,郁承时微微治超身,钳制住了温言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郁承时俯视着他,轻声说:“我原以为,温公子是个聪明人。”
温言静静地回望郁承时,觉得那晚月光下的温柔只是他恍惚中的一场梦。
那心如止水的目光让郁承时觉得莫名烦躁。
对峙片刻,他开口道:“郁子安,放开我。”
郁承时反而凑得更近了:“如果被别人看见,温公子会介意吗?”
莫芜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殿下,到了。”
听见莫芜的声音,郁承时感觉身下之人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他饶有兴志地注视着温言,像是在端详着一样精致的物件。
等了一会儿,见马车里没有动静,莫芜有些疑惑地又喊了一声:“殿下?”
“温言,主动一回,这次就一笔勾销。”
郁承时凑近了温言,近乎引诱地蛊惑道。
僵持片刻,温言微微向前倾身,蜻蜓点水般地掠过了郁承时的唇角。
郁承时却不满足于此,他将温言抵在了车壁上,径直探入了他的唇间。
莫芜快急死了,怎么半天却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可是殿下没吩咐,他也没那个胆子掀车帘啊!
那姓温的看着瘦弱总不会是的郁醒迟派来取三殿下性命的吧?!
莫芜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寒毛直竖,当他鼓足勇气想要确认殿下是否性命无虞时,车帘被掀开了。
“嗯?”郁承时看着堵在门口的莫芜,挑了下眉。
莫芜吓得连忙跳下马车,解释道:“殿下,我见你那么久都没出来,还以为出事了……”
“我若真有事,等你发现的时候,早就都凉透了。”
莫芜汗颜无地,缓缓低下头:“殿下教训的是。”
温言也从与车上走了下来,马车停在僻静的暗处,漆黑的夜色成了极佳的掩饰物,遮掩住了那些外人所窥探不得的秘密。
马车停在山旁,莫芜迅速查探完,汇抵道:“殿下,就是这里了。”
温言跟随着郁承时走进了一个山洞,幽幽的烛火在岩壁上勾勒出影影绰绰的影子,透露着森森鬼气。
没走多久,视野突然豁然开朗,山洞的尽头是一处峭壁,而峭壁之下,是在灯火中穿梭的往来行商。这鬼城……竟不似传闻中那般荒凉。
郁承时拿出了一副不知何时带在身上的面具,递给了温言,不容分说道:“戴上。”
峭壁四周均匀分布着八部鬼梯,郁承时将立牌塞入了一块凹槽中,一部鬼梯开始缓缓上升。
温言正要向鬼梯走去,却被莫芜拦住了:“温公子,留步。”
一句话的功夫,载着郁承时的鬼梯已经缓缓下降,温言的视线带着几万探究:“你为何不跟着他?”
莫芜回答:“此地不安生,殿下嘱咐我保护好您。”
山岩上的烛火被风吹得微微跳动。
温言不再多问,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拂秋坐在房中,一个小侍女借倒茶的动作,在她耳畔小声说:“城主,西北方来了三位客人。”
晓排秋心情颇好地弯起嘴角,微晃酒杯,端详杯中明丽的亮光。
“错了,翠羽。”
她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的繁盛灯火,似是醉了般喃喃自语道。
“不是客人,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