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的叫卖声从老远的地方就传出来了。
湿漉漉的地上因为人来人往而泥泞污秽。
娇芸踮着脚小心地避开积水区。周儒是腿长一个跨步就过去了。
临近傍晚的菜场远没有早上来的嘈杂。不少摊子都收摊了。
相熟的菜摊主看见娇芸过来便热情地打招呼，“周太太，看看这青菜啊，新鲜得很。”
娇芸瞄了一眼后笑着点点头回应，“一会再来一会再来。”
娇芸这话是客气话，其实心里没打算要买。这菜啊保鲜时间短，从早摊挑拣被剩下的到晚摊就更焉坏了。
陈伯的烧鸭店铺在铺尾的地方。按理说铺尾的生意都比较冷淡，但陈伯家相反，祖上留下来的手艺，在当地小有名气。
常有其他镇的人慕名前来的，询问些菜贩主陈氏烤鸭在哪家，有些不耐烦的就以“人排最多的”这样的话打发了。
此时，铺尾位置的店铺透着微弱的光，玻璃窗前排着三个男子。
“老陈，鸭腿别剁成块，要一整只全腿的。”站在前面的男子说。
“好叻。”然后是“哐哐哐”的一阵震动声。
震动声消失了，陈运河拿切刀一下就铲起了切板上的烧鸭，另一只手护住，快速放在一旁的油箔纸上。
然后放下切刀，几下就把放着烤鸭块的纸张裹好了。然后扯下袋子装好从小窗口递了出来。
“生意兴隆啊，老陈。”男子接过袋子。
“唉，谢谢您，走好啊。下次再来啊。”
“陈伯。”周儒是趁那男子绕出来的功夫走到玻璃窗前跟陈运河打了个招呼。
陈运河原本的应付表情一看到是周儒是顿时喜笑颜开，“你小子回来了啊！快进屋来。”
周儒是便转到侧边。侧边有一个小门，他推开门进入店铺里面。
店铺面积不大，层高也不高，离周儒是的头就差了点距离。
外头的顾客隔着玻璃窗跟陈运河指了指他选中的烧鸭。
陈运河跟顾客确认好后便踮脚去取下，边取边跟周儒是说：“你随便坐，有什么想吃的自己拿。”
“嗯，陈伯你先忙。”
周儒是见墙边有个小凳子，便靠墙坐下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陈运河转了一下头对周儒是说。
“今天刚到的。”
“想念陈伯的烧鸭了吧？”
“嗯。在外面吃不着您这味。”
陈运河笑着拿起切刀，噼里啪啦的一顿剁，迅速地包裹好后递给了客人。
客人接过，递了钱进来。
陈运河在围兜上擦了擦油手后接过，把钱放进桌上的盒子里，问：“你妈呢？”
“在王妈那呢，嫌那猪蹄肉不够老，让王妈再炖烂点，在那等着呢。”
“咳，你妈还是就爱买现成的菜，这厨艺能长才怪了。”陈运河口气打趣。
招待完最后个客人后，陈运河便拉下小窗口上的“不营业”木板歇业了。
他又取了只油嫩嫩的烤鸭，是周儒是最爱吃的种类。
快速地片了鸭身放进盘子里，又剁了头颈和腿部装进去。
然后低头从桌底下拿出瓶白酒，两个杯子，放到桌子上后跟周儒是说：“来，陪陈伯喝一杯。”
周儒是人生的第一顿酒就是跟陈运河喝的。没两口下去就昏睡过去了。
可把闻风而来的娇芸给急坏了，打又打不得昏了的周儒是，只能锤一旁的陈运河出气了。
陈运河也是醉了，握住娇芸正在撒气的手，说：“这醉酒啊叫做男人的第一课。这儒是不是没爸嘛，我给教了。”
娇芸一听这话更是来气了，拼命抽出被握住的手，气急败坏地说：“这天下男人死绝了也不用你教。”
也不知道陈运河当时是真醉了还是半清醒的状态，第二天倒没提被娇芸臭骂一顿的事。
周儒是搬着小凳子坐了过去。
陈运河给两个空杯子满上，问：“这回回来多久啊？”
“大半个月左右吧。”
“那还成。你回来你妈最高兴了吧。”
“两个小的更高兴。”
“一定是给她们带吃的了吧？”
“嗯，外国的糖，两个没见过，高兴得不行。”
“小女孩，就容易满意。”
“陈伯，我给你也带东西了。”
“酒吧？”陈运河夹了口鸭腿肉猜。
“嗯，云南的青稞酒。可好喝了。度数也不高，喝着可润了。”
“带了没？”
“还在我家。”
“咳，那今天喝不上了。”
“来我家喝呗。”门口响起娇芸的声音。
娇芸左手右手都提着东西，用身体顶开门进了来。
靠近门口的陈运河连忙起身接过，给搁到一旁的柜子上，然后打趣道：“你那猪蹄是要炖的多烂啊，这么久才好。”
“这不你爱吃烂猪蹄嘛......”娇芸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周儒是也在旁边，便连忙止住了。
陈运河倒老不羞了起来，“哦，专门给我买的啊。”而后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你看看你要拿点什么的，烧鹅烧鸭还是花生米啊，都有，甭客气，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东西了。”
“那当然都要了！”娇芸在陈运河面前可不示弱的。
陈运河笑嘻嘻地重新裹上围兜，“拿吧拿吧，要啥拿啥。”
娇芸挑了只最肥硕的烧鹅，放到切板上示意陈运河可以开切了。
陈运河劈里啪啦一顿切后便取下了围兜。
而周儒是跟娇芸已经收拾好提着东西等在门口了。
陈运河瞧了瞧娇芸穿着的一身后，便让他们等一下，自己走进了隔壁的小隔间里。
隔了一会儿后，出来的时候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娇芸小埋怨：“这就到我们家还换什么衣服啊，瞎讲究。”
陈运河没搭理，径自接过娇芸手里的东西，说：“走吧。”
出菜市场的路上，不少摊主都认识陈运河。
一个比较熟的鱼摊主认识陈运河也认识娇芸，看着他们过来便打趣道，“老陈，今天穿的倍儿端庄啊。”
“咳，还行还行。”陈运河心里其实很高兴，脊背都挺直了。
“看着像一家三口了啊。”
虽然是玩笑话，但是就这话可是真正把陈运河心里美到了啊。
他一直就觉得自己就一烧鸭店摊主，虽然收入不错，但没什么文化，在别人面前凭着自己有家店有点钱还能逞逞面子，但在林娇芸面前，陈运河是真心没底气。
在喜欢的人面前，优点都可能变成弱点了。陈运河就是这样的。
陈运河觉得自己但凡在林娇芸面前显摆下自己有钱都显得恶俗了。
但自己在她面前又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呢。他越想越觉得没有。
爱，就是时常性自卑，经常性患得患失。近了，怕腻了；远了，怕走了。
陈运河笑自己跟个小毛男孩似的轻易被人撩拨动粉红色的情绪。
“那看来我也挺显年轻啊。”陈运河这话听着夸自己，实则是在夸娇芸呢。
菜贩主可都是人精，一听这话都顺着意，“那可不是娇芸嫂子衬托的嘛。”
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
娇芸倒也不计较了，说：“就这话中听。”
大家听了又是一阵笑。
一旁的周儒是心知陈伯对自己母亲的心意，自己也算是陈伯看着长大的，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
不过这毕竟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事情，而且妈妈那边的情况还有自己爸爸亲戚那边的情况都挺复杂，俩人要真怎么样，可能又有的闹了。周儒是边走边想，不禁为陈伯跟自己妈的感情抽起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