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蓦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跌落一个幻境中了。

    哪里来的小卒子？她想。

    从一旁变形扭曲的道路上捡起一根树枝，约莫一尺长，又并不笔直，相当普通。

    她随手比划了一下，正欲把那小虫子揪出来的时候，却忽然传来一声什么叫喊。

    抬头看去，见是一个男孩，被一漆黑的人形怪物牢牢制住，正苦苦挣扎着。

    申落秋毫不犹豫的救了，随手一掷，那普通脆弱的枯枝仿佛成了一把利剑，破空而去，这一刻，四周潮湿的空气都似乎凝结成了冰，带着强大的威力，枝桠一下洞穿那怪物的脑袋，强大的气力将怪物的身子震碎裂开，最终化作一团火焰消失了。

    那孩子呆愣了好久，直直的看着她，像是被吓惨了。看其长相还带了点稚嫩，眼神却是黑洞洞的。

    申落秋仔细看时，才发现这原来是个男装打扮的女孩，穿着粗麻布衣服，个子小小的，模样却漂亮。

    “仙人——”

    申落秋正欲开口时，这女孩冷不丁跪下，抱着申落秋的白袍开始哭泣。

    她掩面而泣，哭声嘤嘤，还自诉着她的遭遇：

    小女名秀红，年十四，是这魏关城里土生土长的人，爹娘都靠卖纸钱油香过活，哪知今晚来了一只怪物，吃了爹娘，小女子躲在床底才幸免于难……却没想到刚跑出家门就被怪物发现，本以为要命丧于此，幸好有仙人相救……多谢仙人……秀红当牛做马都要报答您……

    说到动情处，她便要开始磕头，申落秋把她拉起来，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

    她脸上似有动容之色，开口问那女孩：“那怎么办呢？”

    秀红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她，两眼含泪将落未落，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爹娘已死，怪物也已经被仙人杀掉了，秀红已经无处可去了……恳请仙人收留，秀红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仙人！”

    秀红长的漂亮，一双眸子似含秋水，秀眉微蹙，楚楚动人，显尽百般可怜意味。

    秀红想去拉申落秋的手，却被申落秋躲过。

    忽然觉得脑袋一疼，原来是仙人重重的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只听申落秋低声斥责道：“满口谎言。”

    秀红怔了一下，左眼流出眼泪来，划过脸颊落到地上，她急急的去扯仙人的袖子，满脸惊慌的喊：“秀红没有骗人！仙人不相信我吗？”

    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会从心底怜惜她，这凄婉模样，让人心生安抚之意。

    申落秋轻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袖袍从女孩怀里扯了出来。

    不再看她，径自离去了。

    ……

    申落秋一步便踏破幻境走了出来，落到一个人群嘈杂的集市里。

    她抬头，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哪有刚刚黑云压城的气势？

    刚刚那山雨欲来的景象居然也是幻境吗？

    申落秋有些疑惑，受情绪影响，她之前并不十分在意那个粗制滥造的幻境。

    她不由想起那个女孩来了，十分奇怪，起初她便感觉到那是个阴孩，但观其面相，居然该是个福运兴旺寿终正寝的活人，身上三盏阳灯也都还在，要不是往她头上摸了一把，发现头顶那灯燃的是鬼火，她或许还真分辨不出来。

    身边都清净，倒是没背负人命，应该是个恶趣味的，想找人玩的阴童罢了。

    申落秋正思咐着，袖子突然被扯住。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一脸木然表情的秀红。

    申落秋站定，才发现又将被拉进一个幻境，她后退一步，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她的声音：“不要再跟着我了。”

    秀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仙人人影了，怒极攻心，直接给她气笑了。她站在原地，周围人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径直从她身体里穿过。

    她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能感受到一点余温，笑容却不自觉的收敛起来，面容阴鸷，她喃喃道：“你还是那个样子啊……真让人恶心……”

    出了魏关城，向西便是金陵城，金陵城自古处三河交接处，与南海水系相通，海内外货运辗转皆在此地，皇商货郎汇集于此，是故一地值千金，一铺值万银。每每夜时，金陵城百姓都会点上明灯，万户烛光积聚，亮如白昼，是谓金陵不夜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踩着这样的声音，申落秋走到一家药房外，横匾上朱红的“济世房”格外夺目，稚嫩的童子之声自隔壁传来，她撩开垂着的布帘子，看到了阔别九百余年的故人。

    “霜降。”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