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北风呼啸。
我在阳台上,下面的树翠花花,点着小灯,艳丽夺目。
如果没有男人女人的调笑,我会更喜欢这种独处的氛围。
东3房的老伯伯年纪长了,玩心不减,都凌晨了,还在大街上和女人拉拉扯扯,白嫩的肌肤,乌黑的头发,真年轻啊。
或许是为了报复社会,西边的钢琴声又响起来了,曲子多少带点泄愤的意思,郁郁不得志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住得起这样的房子的。
33天了。
我来到这里33天了。
沈安不可能一直养着我,他是精于打算的人。
除非,他所谋更大。
我该找份工作了,看着东方渐渐变白的天空,我在心里这么想。
这些日子和司嘉林一起混,香港的美食我吃了个遍,腻了也烦了。重要的是还胖了,本就是微胖,再胖就真接受不了了。
更重要的是我的恐惧感越来越浓了。沈安就不必提了,老王八一只,混蛋又精明,谁死他都死不了,寿命万年长。重要的是司嘉林,这小子老想探我的底,叽叽喳喳的过了一个月。
我有心遮掩自己,但我明白,迟早有一天,我会露馅,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我和刀光剑影里成长的他们,毫无可比性。
关于他们,我几乎一无所知。
可能是吃太饱了吧。
明天就去找工作,这是我对自己目前最大的激励。
“钟小姐,你被录用了。”
长桌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同我讲话,姿态高傲,但并不惹人讨厌。
而我则是欣喜的点点头。
一份家教的工作显然是最适合我的,不过我还要去趟图书馆,简历上的多伦多大学我并不了解,免得日后露馅。
午后,我在港中央图书馆借到了书,斜阳照影,沈安坐在我的对面。
“你找到了一份家庭教师的工作?是吗?”
“是,这份工作还不错。薪水高,时间宽松。”我缓缓神盯着他的眼睛回答。
“你会还我房租吗?”他靠着椅背,同样直视着我。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打欠条。”我毫不退缩。
我明白,他哪里是想要我的租金,他是想要我示弱,他养了我一个月,足以证明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只要我在他的手心里当金丝雀,他迟早会搞清楚真相。
虽然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不过真到了那天,我的生死可就由不得我。
我,绝不退缩。
我从来不是软弱的人,如果不是……我也不会自杀。
“好,6000块吧。”
这是个不高不少又能让我恰巧尴尬的数字。
在1992年飞速发展的香港,我的家教收入可以算得上中产,入职1年后大概16000块的工资,可现在我还算得上是实习期,和老板太太谈的工资也不好太高,她开了7000的底薪,工作超3个月,提高到10000,如果孩子成绩在我任职期间有明显提高的话,我还有提成。
但现在不是考试季,根本看不到成绩的提高,而且我的薪水只被预付了一半,就是3500块,在这个月底前我只有这3500块生活。
本来自己花可以有余钱,可眼下的情景明显是这个周扒皮什么都不肯给我留了。
3500块只够自己买2身体面的衣服,外加一双鞋子,额外的吃用差点,勉勉强强度过去这个月。
何况房租呢?
我决定向司嘉林借款。
沈安给的期限是明日9.00前,我不得不加快步伐,最近的香港还是有点冷。
红山公寓3区8栋。
这是他最近最常回的家,上帝保佑,千万让我今天见到他,不然明天9.00前我只能去借贷了,沈安不会阻拦我借,但一定不会管我的利息问题。
90年代的香港,被那种人缠上,我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步伐匆匆掠过璀璨灯火。
叮铃~
门开了。
他显然没想到是我。
“借我点钱。”
“不行。”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喝杯茶吧,不喜欢的话有牛奶。”
我有些生气了,他没理由不私下借钱给我,这是最符合他利益的解法。
“我时间很紧。”
“不借,沈安的事情我知道,他放了话给我,搞得到钱是你的本事,搞不到钱我也没办法,就这样吧。”
他看着茶壶,漫不经心。
水的雾气上升,他忽然又开口“干你该干的事,香港混不下就回大陆。没什么好丢脸的。”
我抓了把糖放进口袋。
“不劳您费心。”转身就走了。
很没礼貌的行为,他也没送我。
而在我走后,司嘉林继续看着水雾,模糊了景色。
“你该回大陆的。”
牛奶渐渐变凉,发出无谓的叹息。
34天过去,夜晚发生的故事总是含着莫名的情绪。
骄阳将升,黎明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