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玩儿呢”余然回过神来,瞿城已经把车开进了地库,
“这不是我家啊?”余然突然放大音量,
“也不知道是谁一上车就不说话,也不告诉我地址,我只好随便开了”,
余然又被他囧得说不出话,强装镇定地挤出几个字“那这也不是你家啊”
瞿城边解安全带边有趣地说“哟,你还记得我家在哪里呢,消失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
“下车”
“送你回家,请我吃个晚饭不算抢劫吧”
余然有些心虚地慢吞吞跟在瞿城身后,虽然这个商场离学校不算近,但在一年前余然还是很熟悉的,就因为那个时候每次熬夜画完画,她和瞿城总爱吃这边的一家客家菜,甚至瞿城还为此充了会员,当时余然还是觉得实在有些夸张。
刚进店,就有一个服务员跟上来“哥,你来啦”,余然看了一眼服务生又看了一眼他的胸牌,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才一年时间,店经理已经更换了,而瞿城竟然还是经常过来,余然不想多想,他自己来还是和其他的什么人一块儿来,是菜太好吃,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余然想要抬起头想要从自己的胡乱思绪中抽离,恰好撞上瞿城有些探究的眼光。余然只好勾勾嘴角,随手翻了翻菜单,像是无意识得问一句“想吃什么?”
“和以前一样,你都知道的,应该还记得吧”
余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好气,是他要主动找上自己的,上了车这一路又阴阳怪气的,便有些生气想发作,但又碍于人多,压低语气狠狠地说“记不记得你都自己点,陪你吃饭这种事你怎么不找你女朋友,突然找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做什么,一路上阴阳怪气的究竟又是怎样。”说着拿起包就往外走。瞿城反而突然有些错愕,愣了一下快步追了出去,抓住余然的双肩包袋子就是一顿发问:“什么女朋友,你说的哪门子的事”,
“这样好玩吗,当初是我自不量力不知道你有对象,现在我退出这么久了为什么又要来打扰我”余然的声音里突然带了点颤抖,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突然不理我”瞿城突然明白了什么,半个身子还挡在余然的身前,低头看着眼眶有些湿润的余然,余然定定地看了两秒瞿城,然后突然决心般甩开瞿城拉着的手加速往前走,坚定的说:“不要再来找我,以后就当不认识。”,说完就迈开步子跑起来,根本不管瞿城在后面说些什么。
瞿城没追上余然,颓颓地回到车上,靠在车座上,有些恼地拍了拍方向盘,回想起今天失控的余然,湿湿的眼眶,还是瞿城第一次看到余然这么委屈的眼神,其中又带有一种倔强和不解。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还记得第一次接到余然的时候,她也是素素的,穿着简单的蓝色牛仔套装裙,自然地翘着二郎腿,头发自然地披在双肩,坐在家楼下咖啡店靠窗口的位置,也没有点咖啡,托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着玻璃窗上的花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目光锁定的一瞬间就觉得等他的那个女孩就是她,自然地挥手,也忘了降下车窗,就这么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荒唐。女孩看到他的时候似乎也没有特别的情绪,就像两个人认识了很久,自然地浮起礼貌性的微笑,然后把手里的一束百合花递过来,大大方方,就像去一个很久未见的老朋友家做客。
那时刚回国的瞿城没有什么特别的社交,在家过了几个月无聊枯燥的日子,整个人也有些没了分享欲,便想着要给老房子进行装修,想着装修前物尽其用,也就衍生出了这样一个艺术项目,而后来也就遇到了余然。
刚认识的时候,余然在他面前总是淡淡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怯怯的,她连生气疲惫的时候也都只是带上耳机自己画画,消化完了再浅浅地和你讲道理,从来没有今天的这么失控的时候。
瞿城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那头没等响铃就接通了电话:“城哥?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之前喊你出来你总是说忙装修,这下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
“别扯这些没用的,今天找你有正事儿,你知道之前画展,余然走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么久的事我怎么记得?余然?哥,你去找余然啦?当时项目才结束,她就突然消失,我们以为她玩够了就走,她这么对你,你还巴巴儿往上凑,哥,咱真替你不值。”
“阿行,别乱在我这里蛐蛐,背后我听见你再讲这种话别怪我不留情面。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今天她说我有什么对象什么的,我实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要说也真是的,当时你那个项目后来这么多人,人多口杂,真说不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说了你什么,要我说实在是你想死心还得找余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为你刚回国颓了这么久遇到一个能拯救你的人,我还挺欣慰的,现在搞成这样,你还放不下,我也真不想劝你。”
挂了电话后,瞿城呆呆地看了手机一会儿,又发了一遍好友申请,刚要启动,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瞿城有些激动地拿起手机,只看到页面闪烁,妈妈:晚上还是在老房吗;瞿城看着屏幕苦笑了一下,像是在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修长的手指子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简洁地回了个:嗯嗯;然后长呼一口气,连贯地启动车子,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出地库驶向目的地。一年来,从开始忙装修以来,包括后来意外被带火的艺术项目,还有就是余然,瞿城就总呆在老房,有时候尽管没什么事也会在这边拍摄,做一些宣发工作;包括后来项目落成,老房正式开始装修,瞿城还是会过来在灰尘里面办公,更多的时候他也许不愿承认他和余然一样发现了这种奇妙的“吸引力”,亦或许是余然的吸引力。
这老屋有他童年的记忆,后来又有了余然的记忆,那个时候他最喜欢扛着自己的摄像机记录余然画画时候专注的模样,画画的时候她总喜欢拿一个皮圈把头发扎起来,然后碎发细碎地落在额头,还有她偶尔转头看他的样子,那是一种搜寻和依赖,对视的时候,余然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到后来会开口嗔怪,再到后来会相互记录,然后做一些宣发的素材;他们总是一起熬夜,准确来讲是余然陪他熬夜,瞿城毕业后就签了外企的工作,一直是国外的时差,每次瞿城还在回复客户邮件的时候,余然都已经在榻榻米上困得小鸡啄米了,但总是倔强地要陪他一块儿上班。
瞿城打开老屋的灯,以前他总喜欢顺手打开所有的灯,然后开始工作,后来余然总陪他工作,他为了让她能好睡,总是只开一盏小小的补光灯,然后看着她渐渐犯困靠着他的肩膀入睡,余然睡着的时候不怎么安分,一点也不像醒着的时候安静,她总是在小小的榻榻米上换各种睡姿,白净的脸有时候老磨牙,偶尔做梦轻轻颤动的睫毛和哼哼唧唧的梦呓,总让瞿城忍不住嘬上一小口。
瞿城慢慢地关上灯,踱步到卧室,摘下手表就翻身躺在床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连他最舍不得的榻榻米他也换了,但他总觉得卧室里有余然的气味,黑夜的风吹过总是让他想起余然的身影。天花板是唯一没有改装涂鸦的部分,那里是余然画的星星顶,窗外的路灯余光照映着星星顶,一年过去,当时瞿城补上的荧光剂已经褪得差不多了,但还是隐约能看到微光的轮廓。
那是余然第二次去瞿城家,她总觉得心里痒痒的,想找个由头去,并把这种感觉归咎于绘画项目的神秘“吸引力”,那时她已经了解瞿城的工作时区和常人有异,很礼貌地在微信上述说自己的计划,她想在六一前夜把草稿里落灰已久的星星顶构思实现,而当瞿城许久没回消息的时间里她想自己也许产生了某种奇异的情愫,很久没有哪个男生能在她的思绪里留存这么长时间的牵动,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总是沉浸在和瞿城的对话当中并且产生许多幻想与构思,甚至会不合时宜地想起瞿城的动作和说话声;而当瞿城欣然同意,但没办法在现场时,余然说不上来地失落,并且认命似得在心里低语:“糟糕!”。
那天傍晚开始天空就黑沉沉的,当余然到瞿城家楼下的储物柜要拿钥匙时才发现没有瞿城的手机号码,而天空也不合时宜地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此时站在路灯下的余然盯着不回复的对话框有一些自我尴尬,来往的居民时不时看看没有打伞的余然然后匆匆消失在居民楼的拐角,在等待回复的第十分钟,她突然有些后悔,但也许是来回的一个小时通勤让她总觉得来都来了,再等等吧;也许是心里的莫名的期待,让她在等待的第十五分钟决定最后再等五分钟,她郑重其事地在对话框打下:“再等五分钟就溜啦。”像是在给瞿城和自己做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