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然快要放弃地低头踢走最后一块小石头后，对话框忙不迭地弹出几个回复：“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跟随一串电话号码，“现在可以了吗”“比较长的那根是一楼的，另外一个是我家的”“你还记得是那一层吧”；储物柜咔哒一声，仿佛是余然的心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笑了笑。

    瞿城还给余然留了一盏灯，开门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释然，虽然只来过第二次，但是瞿城的家不大，三室一厅一厨一卫，进门就可以将所有映入眼帘，与第一次相比，看上去房子是被刚刚收拾过了，绘画用的水彩从地上被摆放到了唯一的桌面上，客厅里的橱柜上还摆上了新添置的水和饮料，扫视一圈过后，余然就把提包放在橱柜上，开始井然有序的绘画环节。

    余然原来是学国画和毛笔字的，虽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水彩，但也是有事没事在家里画画油画，偏向随心所欲的表达，不求什么框架；余然发现没有带发圈，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可以替代的东西，便有些失了状态，把调了一半的颜料放在阳台窗前，就走神地盯着对面的阔叶树看，阔叶树在刚刚拿钥匙的储物柜旁，已经有些晚了，下雨前的闷热和咸湿让社区的小道更显寂寥，路灯幽暗的光独自照着，小飞虫自顾自地围着灯泡打转，有些不死心；不仔细看，快递柜背后有一条蜿蜒的连廊，偶尔有外卖小哥从这头去到那头；

    天空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恍惚间从连廊的另外一头走来一个瘦高的身影，余然的心不由得有些收紧，她能清楚感受到心跳的速度突然加快，她锚定得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有些不确定，上次初见，余然都觉得自己没有仔细看清他的脸，只记得很瘦很高，精瘦的肌肉让裸露的线条包裹手臂和小腿；直到那个身影在拐角处拐向另一个路口，余然才有些悻悻然回过味来，突然又有些不是滋味，淡然笑笑转身拿起调色盘进了旁边的那间卧室。

    在余然小心搬动梯子的时候，雷阵雨也渐渐地显露它本来的面目，深夜的居民楼，滴答的雨声让余然有些心里发毛，但还是架好手机，戴上耳机，渐渐调整好状态；夜里很静，余然搬动梯子的时候尽量小心，不知道是怕扰了楼下邻居的清梦，还是怕吓到自己。

    当余然开始上第二遍铺色的时候，天空好像漏了个大洞，雨声的嘈杂盖过耳机里舒缓的音乐，余然只好暂时放下手中的画稿，坐在梯子上听这场雨完完全全地落下；余然现在回想也许是第六感，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开门，开门的同时瞿城刚好在包里找钥匙，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吓到；

    而余然竟还有些兴师问罪般地问：“雨这么大怎么还过来，也不给我发个消息，我好给你开门”

    明明是他家，瞿城反而有些局促起来，抬手扶住门内侧的把手，侧身往里进，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还以为你累了在打盹，下雨了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

    这么一动一静，两人的距离突然缩小得厉害，余然能够闻到瞿城身上潮湿的雨水混着木质调香水和一种男性荷尔蒙的气味，不自觉用手摸了摸鼻子，顺势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边走进卧室边对瞿城说到：“快进来看看我的大作”，语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快，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她能感觉到瞿城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而余然也不会知道当时自己亮亮的眼睛后来被一个人深深地记在脑海里很久很久；

    临近凌晨四点，还是瞿城工作的时间，还不顾的上说话，瞿城就开始坐在靠近橱柜的榻榻米开始处理文件，而余然就继续开始星星顶的完善工作，只是突然心中被什么东西充盈住，不那么害怕，也不左右顾盼，甚至有些雀跃地哼起小调；收尾工作做得迅速且顺畅，余然经过客厅去阳台清洗画笔的时候，瞿城应该还在回复邮件，他的发梢还有些湿，摄影灯的光把他的身影放得有些大了，侧面的鼻梁和嘴唇连成一条线，轮廓的模糊在心里放映，随着水流的声响，余然有些出神；

    “雨下得这么大你不害怕么”

    身后侧方突然传来瞿城的声音，随即一个身影盖住了水池的另一半亮光，瞿城开始一起清洗画具；

    余然突然有些紧绷，低着头下意识地回复：“还好”

    “是么，看你把所有灯都打开了。”余然能感觉到瞿城侧过头看了自己一眼；

    余然有些不好意思“还要感谢你还给我留了一盏灯。”

    总觉得气氛有点旖旎，余然找借口去了隔壁房间：“我去回个消息。”

    真正到了隔壁，却又手足无措起来，只好把手机从支架上拿下来，才发现原来瞿城给她发了这么多信息她都没看到，

    “怎么样，开始画了吗？”

    “下雨了”

    “有打雷”

    “困的话可以趴着睡一会儿”

    “桌上的零食和饮料可以吃的”

    在余然看消息的时候，瞿城已经放好画具进来了，余然说：“原来你给我发了这么多消息，真不好意思，关静音了，其实你可以给我打语音电话的”，

    瞿城背着光，余然觉着他在笑，“知道了，这不是没事么。”

    “你没开车么今天”

    “开了，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站着，有一句没一句搭着

    “画完了？还画吗？”

    “还没呢，不过一直抬着头血压低得太难受了，先不画了吧，要是补个荧光剂就更好看了”

    相对无言，余然在心里有一些失落，画完这次下次要想再来就难找借口了，所以还是给自己留了点余地，她靠在弧形拱门边上正对着瞿城，老屋灯光太暗，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感觉他是在看她的，于是有些囧得偏了偏头，无意识地开始咬嘴唇；

    “怎么选了这一间”瞿城换了个姿势，朝余然的方向走了两步，

    “因为这间最像我的房间，而且我喜欢这一间的拱门，小朋友都喜欢星星顶，刚好明天是六一。”

    “不对，是今天”，等余然回过神，瞿城已经离自己只有一步的距离了，

    余然有些好笑，“对，是今天，六一快乐！”，然后抬头看向瞿城，这下总算看清他的样子了，高高的鼻梁，眼梢长长的，嘴唇不那么饱满，带着笑意和些许的疲倦看着自己，白色短袖T恤还有一些雨水打湿的印记，余然向来对身高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自己一米六九的个子还要抬头才能看清楚他的笑意。

    就在余然愣神的时候，有一股冰凉的触感从她的面颊划过，“怎么像个小孩一样，颜料都弄到脸上了。”

    余然反射性地往后撤两步，双方都有些吓到了，

    “怪我怪我，有些莽撞了。”

    “多谢。”

    安静的间隙，余然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哗哗地击打着阳台上的不锈钢栏杆，对面楼的同层灯亮了又暗，应该是到了起夜的时间，而从来没有通宵过的余然此时虽有些犯困，但仍然十分清醒。

    “你是不是喜欢我？”余然说完这句话的速度极快，但是说完后立即有些后悔，虽然和蓝兰讨论过感情的问题，一切都要按照自己的舒服的节奏来，但余然还是不十分确定，总觉得有些唐突了，但是又不想下次找个蹩脚的理由再过来，不如早一点挑明。对面显然没想到余然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显然有些被问住了，“啊？”，余然慌忙地找补：“没什么，没听见就好”，说着就要绕过瞿城去拿自己的包，瞿城眼疾手快地把已经绕过他的余然捞回来，手上的力度恰到好处，余然随时可以从中挣脱，“那你呢？”

    “什么我？”余然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瞿城，

    “是喜欢你啊，那你有没有喜欢我”，瞿城的眼睛弧度有些上挑，看起来像是有点调戏，亮亮的，在等待余然的回答，心里却在想：怎么还把人家小女孩惹急了。

    余然望着瞿城心里有些痒痒的，男人温热的气息铺在身上让身体有些发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盯着他的嘴唇就踮脚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