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夏星频几乎已经完全看不清周围环境,她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家。
“你知道我住哪个酒店吗?”刑舟一副“你看你看,还说不是我粉丝,都要给我打车了”的样子。
夏星频实在看不惯他这副还没得意就开始忘形的模样,手指依旧在手机屏幕上飞速跳动,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道:“哦,我在给自己打车,刑大明星还是让经纪人来接吧,因为…”夏星频打完车,把手机揣回口袋,这才抬眼看他,“不管你住哪里,我都不顺路。”
早春的风吹起来还是很冷的,刑舟的刘海被风吹开,冷冷的话把刑舟佯装百无禁忌的心豁开一道小口,冷冷的春风灌了进去。
……
夏星频一早就知道不会有人给她留灯,所以在她准备摸黑回家却发现有一盏灯为她而亮的时候,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攀上心头,无事不登三宝殿,事出反常必有妖,夏星频暗自念着掏出钥匙打开门。
果不其然,不算大的客厅亮着一盏小夜灯,陈艳芳身穿绿袍像个供奉在佛龛下眉毛飞起,瞪着眼珠,耷拉着两边嘴角的忿愤的神像。
她坐在客厅,那架势根本就是在等她回来,因为从陈艳芳的脸色上来看,她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倒不是说等了很久,只是等待的对象让她感到不快,她竟然需要有求于这个毛丫头了。
夏星频的父母很早就离了婚,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丢给外婆照顾,外婆去世后留给她一笔她见都没见过的巨额财产,这也是她能继续住在这里的原因。
“姑妈,还没睡啊?”夏星频开口,一边轻手轻脚换了鞋,以免吵醒家里那位今年准备备战高考的真大神。
“这都几点了,我给你发消息也不看,你的大学上到哪里去了?大学里就是这样教你做人的?”陈艳芳压着嗓子发怒,样子有点好笑。
“手机没电了,你找我什么事?”夏星频的手机还有电,而且还有起码百分之七十的电,她只不过把几个不想收信息的人开了免打扰而已。对于一些不知道自己讨人厌,还一味的认为自己的主动开金口对他人来说是巨大的恩赐的人,微信的免打扰就能很好的解决这些人。
陈艳芳开始说正事:“翔翔马上要高考了,高考后又要上大学,那笔钱你拿出来给他用。”
夏星频连自己都没见过那笔钱,她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那么一笔钱,“你要用就用啊。”
陈艳芳神色缓和,语气不再那么颐指气使,似乎是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番作态对夏星频起到了威慑作用,那套就不必继续使用:“那你把存折和密码给我,我明天去取一些出来。”
夏星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往房间走:“不是在你那吗?”她知道那笔钱既不在自己手里,也不在陈艳芳那里,跟这种人相处她最会打迂回战了。
陈艳芳认为自己被一个小毛丫头耍了,有点气急败坏,她拦住正在往房间走的夏星频:“你装什么装!钱自己长脚跑了?你要是…”
夏星频十分无奈的回身,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去,食指抵在唇边,“小点声,翔子早上还要上课。”她进了屋,把陈艳芳关在了门外。
等陈艳芳回了卧室,夏星频才去冲了澡,回到房间,夏星频打开电脑,文件里赫然躺着一封“退役报告”,那是她早早就准备好的,只是一直没有勇气面对。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奈。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坚持下去,只会让伤势更加严重。
手机里弹出一条语音:
“或许……是时候考虑退役了。”陆翠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忍。他知道夏星频对格斗的热爱,也知道她为了重回赛场付出了多少努力。但现实是残酷的,身体的伤痛无法忽视。
夏星频回复了个“知道了”,随后把电脑关上,她躺在床上,肩膀又开始疼了,洗澡的时候甚至整个胳膊都抬不起来,她从枕边摸出手机,预约了第二天的专家门诊。
……
夏星频攥着诊断书站在医院门口,春末的雨丝沾湿了刘海。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上“姑父”两个字像块烧红的炭。
"小星,王阿姨介绍的男孩子今天回来......"
王子习是退伍老兵,肚子里有点墨水,不过都是些坏墨水。他比陈艳芳有脑筋。
夏星频拿着手机,看到马路对面广告屏上闪过的男团代言,刑舟那张标志性的厌世脸正对着镜头抛wink。
“你都快二十五了!整天和那些沙袋较劲能有什么出息?”陈艳芳语音弹了条信息来,“下周三蓝岛餐厅,穿那条藕荷色裙子,你要是再敢把相亲搅黄,你就给我等着!”
陈艳芳折腾夏星频的方法有很多,自从上次去教练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夏星频领教了陈艳芳的野蛮。
天阴了下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大雨骤然而下,仿佛憋了好久的一场情绪,豁然爆发。
雨点砸在诊断书“关节退行性病变”的字迹上,晕开一片墨痕,夏星频把诊断书放进包里,她数着信号灯倒计时,在绿灯亮起的瞬间冲进雨幕。
地铁站里挤满人群,有的正乘坐扶梯往下去赶地铁,但大部分都是临时过来躲雨的,男男女女熙熙攘攘地聚集在地铁口,夏星频被挤到一边,手里的手机震动,陈艳芳发来相亲的地点时间。
玻璃倒影里的夏星频眉眼弯弯,“姑妈,这次我保证不把咖啡泼人家衬衫上。”
……
相亲对象西装革履地出现时,夏星频正用叉子戳着提拉米苏上的可可粉,银质餐叉在瓷盘上划出声响,夏星频盯着提拉米苏塌陷的可可层。
男人坐下,掏出车钥匙放在桌上,夏星频瞥了一眼,开始进入正题。
“听我姑妈说,你是老实人,正好其实我也挺传统的。你放心,结婚后我会回归家庭,就不再打职业赛了,毕竟这几年工作我也积累下来很多伤病,是不可能出去工作赚钱了,希望婚后你能按月往家里打钱,每个月五千块钱,有了孩子以后另说。我姑妈养我那么大,你要想娶我的话还得给我姑妈……”
男人听着夏星频的话脸越拉越长,最后直接打断:“好了,夏小姐,我只是出来应付家里,对你寻找另一半的要求不感兴趣。”他看了看腕表,“时候还早,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坐会吃点东西就继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我现在去买单。到时候我会跟王阿姨说明,我们彼此不太合适。”
正和夏星频心意,她颇为“惋惜”地点点头,还想要个联系方式,被对方拒绝了。
玻璃窗外忽然骚动起来。几个举着相机的女孩追着黑衣男人跑过,那人卫衣兜帽下的金发一晃而过。夏星频觉得那人的身型有些熟悉,舀起来的蛋糕“啪嗒”掉在衣服上。
手机突然震动,闺蜜苏晴发来一串感叹号:【刑舟今天的活动在你们那片商圈!!快帮我去拍几张照!】
夏星频收起手机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清理衣服,却在安全通道撞见熟悉的金发男,他把墨镜卡在挺直的鼻梁上,露出的下颌线还沾着雨渍。
“哟,又见面了。还说不是我粉丝,今天的活动可没有边江。”
刑舟欠欠地语气让夏星频想翻白眼,真不知道苏晴是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的,大概是现在比较流行这种BKING 人设吧。
夏星频不打算理会刑舟的揶揄,径直走进洗手间。感应水龙头自动出水,她沾湿手心,在沾上奶油的地方来回蹭了蹭,然后顺便洗了个手,从镜子下方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衣服和手。
出来的时候刑舟已经离开,夏星频回座位拿了包准备乘地铁回家。
刚进电梯,陈艳芳就打来电话,还没等夏星频开口,对面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责骂,静谧的电梯空间内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纵使手机听筒没有外放,声音也足以让其他人听到。
电梯层数逐步下降,夏星频关了手机盯着红色的数字,只希望能赶快出去。
数字跳一,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夏星频像冲刺似的逃出电梯,手机震动,又是陈艳芳打来的,夏星频按灭了手机,想着最近几天还是先不要回去了。
正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两天的住宿问题,苏晴的电话打了过来,“星星!你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吗?你拍到了吗?”
夏星频想说看到了,但没拍,因为当时刑舟正鬼鬼祟祟地躲在男厕所,虽然穿着一身名牌,但那副样子如果被拍出来苏晴一定会误会她故意拍她家哥哥丑照和她拼命,她俩常在刑舟和边江两人上吵个没完。
“没遇到。对了,你今天休息吗?”夏星频把搅黄相亲的事跟苏晴讲了一遍,然后就买了些零食和水果去了苏晴家。
……
“你再说一遍要住多久?”苏晴抱着备用的夏凉被和枕头从房间出来,听到夏星频说估计要暂时借住两个月的话整个人惊叫问道。
苏晴是夏星频交往了十几年的闺蜜,也是邻居,两人从小玩到大,除了初中没在一起读,其他时间几乎全粘在一起。她因为不喜欢被家里管束着,独自搬了出来,现在做着自由职业,日子过得格外逍遥。
液晶屏里正在重播男团的新歌舞台,刑舟扯领带的动作引起台下尖叫,他耳骨上闪过两枚银钉,远没有wink来的闪亮。
苏晴裹了裹草莓睡衣,把空调调高了两度,茶几旁的落地灯暖光给每根呆毛镀上金边。她从沙发上拿起刑舟的应援抱枕坐在夏星频旁边,刑舟那张冰山脸在荧光布面上格外欠揍。
“等我找到工作吧,我估计短时间内我是回不去了。”夏星频到厨房去倒了杯温水,回来窝进沙发里。
苏晴打开了一罐可乐,“什么?!找工作?你退役了?”
夏星频点点头,眼神有些落寞,“打不动了,退役报告估计这几天就能批下来。”
苏晴把床铺好,把iPad关掉扔到一边,“那你准备干什么?”
这话倒是把夏星频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打拳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