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惹不起。
白茶从厕所出来，陶言明抱臂，懒洋洋地靠在靠门框上。
“陆远行并不冤。”
白茶卷起袖子，把洗手台上的手机放远，手伸向水龙头：“我没有说过他是冤枉的。”
陶言明眯起眼睛：“那你查什么？”
白茶转过脸来看向他：“我查不代表我觉得他是冤枉的，很多理由，比如我对他的犯案手法挺感兴趣的，或者对他的犯罪心理感兴趣，陶支队，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陆远行犯了罪，就算我怎么查，也翻不出浪来。”
陶言明盯着他看。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人看的时候，总会让人有种压迫感，半响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手机忘了拿了吗？”厕所里空无一人，白茶忽然说了一句。躲在靠近厕所楼梯的锦望一个激灵，他刚才忘了拿手机跑上来时刚好听到两大佬聊天，愣是没敢出来。
这会儿挠着头出来，白茶把手机递给他，然后走回去，锦扬拿着手机，突然感觉手臂一阵鸡皮疙瘩。他狙击手出身，最擅长隐蔽，能悄无声息地融入环境中，这一点连教他的教官都觉得他天赋异禀，为此他得意了好几年，白茶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他呢？
审讯室，肖乔戴着副眼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可是她在刑侦三年早就汉化，滴溜的大眼睛瞅谁都像犯罪分子，恨不得打爆别人脑门瞧瞧里面是什么玩意。
对面坐着的男孩抖成糠筛，她努力挤出一抹亲切的笑容，最终以失败告终。
这时候就得苏杭这个人见人爱的邻家大哥哥出场。
肖乔哭着脸从里面出来：“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说一句他抖一下。”
周浩抱臂现在审讯室外：“乔啊，跟你说了多少遍，姑娘家家的不要总是喊打喊杀，温柔一点，你学学苏副，什么是如沐春风，什么是春风化雨。”
苏杭刚坐下准备释放一个善意微笑，冷不丁听到耳麦里的对话，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要那玩意干嘛。”肖乔满不在乎，“再说了人善被人骑，咱副队总是被人欺负。”
“被谁骑？”
肖乔道：“陶支队呗。”
正准备喝口水缓解一下尴尬的苏杭冷不丁听到这一句，一口水呛到喉咙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还补了一句：“姑娘家家的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肖乔道：“没有往下说啊，咱不都是娘家人吗？”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审讯室里的苏杭忍了忍，没忍住对着耳麦冷冷说了一句，对面的男孩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睛，苏杭往外横了一眼，调整一下姿势，声音尽可能缓和道：“你叫赵亮是吧。”
赵亮翁子嗡嗡道：“是。”
“十八岁。”
“是。”
“怎么才高二，留级过吗？”
“是。”
“学习成绩怎么样？”
“一般般。”
苏杭一番闲聊下来，稍微缓解了赵亮的紧张，紧接着进入了正题：“你和孙嘉认识吗？”
赵亮双手绞在一起，蚊子似的“嗡嗡”：“认识。”
“怎么认识的。”
“他，他是我隔壁村的，我们小时候一起上过学。”
“你们同班同学？”
“不，不是，就隔壁班。”
“那你们很熟吧。”
赵亮犹豫了一下：“嗯。”
苏杭又问：“孙嘉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好吗？”
赵亮摇头又点头。
“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不，不是，挺好的，他对我挺好的。”
“对其他人呢？”
“也……挺好的。”
“没说实话。”周浩低声道。
肖乔道：“哪里没说实话？”
“有没有他比较看不顺眼的人？”
赵亮迟疑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微变，随即飞快地摇头：“没，没有。”
苏杭耐心地问：“这个月十六号，监控拍到你在凌晨两点在锦江分局徘徊，你解释一下。”
赵亮愣了下，小声说：“……没，睡，睡不着。”
苏杭道：“睡不着大半夜来警察局溜达？”
“我……我随便走走。”赵亮垂着眼。
苏杭说：“不用怕，这里是市局。”
大约是苏杭声音很温柔，赵亮抬起眼飞速地瞄了他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就，就走走。”
火候差不多了，周浩推门而入，赵亮飞快瞄了他一眼，大概是他的气场太强大了，他往后缩了缩，苏杭安抚道：“别怕，他是我们刑侦支队队长。”
周浩拉开凳子，在赵亮对面坐下，手撑在桌面上，身子略微前倾，这是一个很有压迫性的姿势。
“在孙嘉的书包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当然你们是同学，你可以解释说这个很正常，但是你现在是目前唯一的犯罪嫌疑人，我们会把你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如果再这么适时地出现一些证据，你到时候想再开口，我们就得掂量掂量了。”
赵亮陡然僵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别怕。”苏杭适时候安抚，“我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人，不过他说的也没错，目前为止你是最大的嫌疑人。”
赵亮嘴唇动了动，很快就闭上了，神色紧绷。
两人也不催他，周浩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滴滴答答地就像敲打在他的神经上，赵亮坐如针毡，恨不得拔腿就跑。
苏杭转身拿了个纸杯给他倒了一杯凉开水，轻声道：“天气热，空调温度要不要给你调低一点。”
赵亮抬手一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了，他勉强地摇了摇头。
“没事，警察办案是讲程序讲规则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苏杭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回自己座位，“你不说也没关系的，我们也会查下去，只不过可能查得慢，最后查到凶手证据可能就销毁了，到时候连我们警方也拿他没办法。”
赵亮咬了咬嘴唇。
苏杭道：“我小时候家里不太富裕，穿得破破烂烂的，很多小孩都不和我玩，性格也软弱，在学校被人孤立，高中的时候就遇到了我班长，他对我挺好的，我很感激，我们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但是有那么一个朋友肯帮助你的朋友真的挺好的。”
苏杭继续道：“你不用担心，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如实说，市局不是谁能够一手遮天的地方，我们能够保护你，你现在不说，出了什么事就来不及了。”
“不……是我，真不是我”赵亮快哭出来了，颤声道，“是王震凯。”
终于成功突破他心里防线苏杭松了一口气，问：“王震凯是谁？”
“是我们班长。”
“他看见杀了孙嘉？”
“不，不知道，我听见的。”赵亮不知道想到什么抖了一下，“我在厕所，听见他说怎么死了，然后说找个地方扔了，我刚开始不明白，后来……后来就听说孙嘉死了。”
苏杭道：“所以你怀疑是他杀的？”
赵亮重重地点头。
苏杭道：“因为他们关系不好，王震凯经常欺负孙嘉吗？”
“对，他们经常欺负人。”
“他们？”
“和王震凯玩得好的那些人。”赵亮又抖了一下，语无伦次地解释，“只要他看不顺眼，孙嘉帮我，所以他们打他。”
“都有谁？怎么欺负？”
“很多，王斌，周柏吉……就用开水烫，喂吃屎。”
说到吃屎赵亮干呕了一下，眼眶通过。
他这话一出，低头记笔记的苏杭和周浩两人面色阴沉了起来，审讯室外的肖乔她那卡姿兰大眼睛瞪得圆鼓鼓的，都要脱框了“他当他是吴王啊！还让人吃屎！神经病吧。”骂完扭头看到白茶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她身边，目光朝里看，眼神阴郁冰冷。肖乔吓了一跳：“白，白副队。”
白茶颔首不语。肖乔眼睛看向里面，余光却偷偷瞄白茶。他站得笔挺，双手插在裤兜里，余光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深刻立体，不得不说汉江系统排名第一的脸不是盖的，好看是非常好看，就是让人不太好亲近。
肖乔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胆大皮实，仗着年龄最小，连赵局都敢戏弄两句，却从来没有敢在白茶面前放肆。
还好自己不是在他手底下做事，要不然不得憋死。比起这种冷冰冰的，他还是喜欢周哥那种平易近人的。
肖乔在心里蛐蛐着，突然白茶微眯着眼看过来，肖乔一哆嗦：“白，白副队，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叫肖乔？”白茶道。
“嗯嗯。”肖乔点头如倒蒜。白茶没再说什么，目光重新看向审讯室。
肖乔：“？”
但是她没狗胆追问。
“那天把你拉进巷子里的是谁？”苏杭问。
赵亮摇头：“不，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他戴着口罩和墨镜，我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眼睛。”
“他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说分局会通气，如果我进去了，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苏杭和周浩对视了一眼，转头道：“然后呢？还说了什么？”
“没，没有了，他说完这句就走了。”
“你怎么看？”从询问室出来，苏杭问，“这人这么说显然知道些什么。”没见他搭话，苏杭：“怎么了？”
周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回过神来：“很明显，不敢露面的人第一不想惹事，第二有案底，那个王震亮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