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雪还是跑出去工作了,呆在明诘家他尴尬还有些胆怯,告白这件事每次想都像玩笑,可明诘很少开这样的玩笑。
明诘是很认真的告白的。
他及时申请了住宿,又搬回了宿舍,而后找到了个小时工兼职。
明诘并没有拦他,也没机会拦,抚雪溜的太快了,抓也抓不住。
明诘有时候天真的幻想过,幻想自己和抚雪能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一起,不是恋人也可以。
可时间越久,他就越清晰的认识到朋友只是阶段性的。
抚雪迟早也会像遗忘一些琐事一样遗忘他们的情意。
他太惶恐,太着急,也太仓促了。最后咄咄逼人的将人弄丢了。
他本来想着,像玩笑一样表迹,是否会显得没那般强势。
可心底的不甘心在交谈间忽然冒头,他突然变得固执无理起来。
最后换来的是一个充满了对方生活痕迹的家。
抚雪又回到了宿舍,应对宿舍里面的几个人很容易,无非是回应大家的质问和好奇。
“暂时要住很久……这得看我那个哥哥……”
得看明诘到底能不能在失而复得的兴奋感里脱离,好好确定对他的情感。
而且,他还不怎么想回到明诘那边。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明诘,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抚雪实际没想过明诘会喜欢他。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会是个同.性.恋.者。
由此,每当明诘对他好的过头时,他只是觉得对方在回应曾经的亏欠。
毕竟明诘曾违背诺言,曾不告而别,曾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希望。
尽管抚雪知道这所有行径都不是明诘能决定的,尽管抚雪明白明诘在这些事上的无力,可明诘却很在乎。
在重逢后为他买蛋糕,带他逛街市(抚雪说过喜欢),一整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算好了地,无声的,细致的做了每个项目的计划。吃、喝、玩、乐,都像一样精准。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做了多久的准备,贴心地另人心底发酸。
下雪时随他一起看雪,在他提议堆雪人时拒绝他,又在夜晚偷偷去堆。
尽管样子有些滑稽,面貌有些脏污,但抚雪好喜欢好喜欢。
他那时还在低烧,第二天看到那模样稚嫩的雪人时险些要哭。
明诘像是有些无措,或是紧张,站在他身旁轻声说自己不会搭配,可以让他去给雪人带上帽子。
每次,在明诘精心准备好一些东西后,都会特别紧张来让他看。
不是邀功,只是想让他看,只是想让他开心。
抚雪从未将明诘的这些行径放在有关情爱上面,就算有,他也会快速将其打消。
明诘和他不一样的,很早之前就不一样了。
他是病人,他活不了多久,他不能将明诘给耽搁了。
哪怕他喜欢明诘,哪怕他爱明诘,哪怕他将明诘视为心中的珍宝,他都不能坦言自己的爱意,一分也不行。
记得高中时,有一次学校举办了活动,太阳特别大。
抚雪不能长期经太阳光的照射,只能一个人待在教室里。
教室里老旧的风扇吱呀转动,抚雪曾幻想它掉下来,削掉自己的脑袋。
虽然这种幻想到他毕业都没发生,但他想了好久,好多年。
在一个人的教室里,从操场传到教学楼的广播声、众人喝彩声,喧嚣、吵闹、充满欢乐…
传到他耳边,又从他耳边穿过,不知去向何处,也从未为他停留。
他趴在课桌上,盯着另一张课桌反射来的强光眨眼,想,如果自己是正常的,那自己的世界就会像桌面上反射来的光一样,内里是斑斓的色彩。
抚雪那样乐观明媚的人,应该是画布上用最鲜艳色彩涂抹上去的。
可是他没有任何色彩,是单调的白,不张扬,不热烈,是枯躁与平静的,是低调和内敛的,是虽然珍贵却无人敢碰,是故然高贵却存不久已。
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让他所见的光彩,也会很快的消失。
所有美好瑰丽的色彩,在自己未来病情加重时,都会如轻烟雾随风而散,那些停留下来的、色彩或是欢乐,都会离开他。
他活不了多久的,抚雪从十岁前便开始担惊受怕。
他在病入医院里惶恐,哭泣,说自己不想死,说自己想活着。
高一一场大病,他在病房里躺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自己一个人在孤儿院里没有一个朋友,他被欺负、辱骂、欧打,他恐惧地跑到院后墙,去找记忆中的明诘。
没有,没有一个人。
那棵快要枯死的老树在秋天早已落叶,倒真像枯死了一般。
来欺凌他的人追到了院后墙,追到了老树下。
将拳脚使在他的身上,很痛,痛得他好像要死去,而后他无视那些人的欧打,尽力去抬头看那棵树。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树下坐着明诘。
一个口硬心软的瞎子,一个会待他好的人,一个,他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后来他醒了,知道那只是个梦,但泪水糊住了双眼,惶恐堵住了喉咙,整空间个都让他感到窒息。
虽然是梦,但梦醒后仍没有明诘。
明诘已经走了。
他去了一次急诊室。
在不断响动的仪器声中,在医生护士的说话声中,缓过了呼吸,睁开了双眼。
他上网查过案例,有说白化病活不过10岁,30岁…什么都有,但翻来翻去也只是增添烦恼罢了。
他问了医生,医生说冲自己这个劲头,想活多久都不是问题。
可哪有那么简单,连他自己都不信的善意谎言。
但事实又说的过去,急诊室中夺过来的命,出院后活蹦乱跳的,怎样也不会像是一个要早死的人。
抚雪不敢赌,他不能拖累了明诘。
明诘是最好的,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像明诘这样好的人了。
他要喜欢明诘一辈子,然后将这份喜欢随自己埋在土里。
不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让任何人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