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哈出热气，朝冻僵的墨吹了吹，脸上满是恼怒。望着一旁堆高的功课与公文，谢攸只觉得胸中郁闷。

    初冬，小雪将至，天气变得些许干燥，远处的连绵青山也沾上些许寒意。

    江湖悠悠，踏水寻山，一往无羁，才是心中所向，而不是眼前的人事纷杂。

    少年叹了口气。雪忽地从窗外飘入屋内，落到稚嫩的脸颊上，牵引着他雀跃的心。

    谢攸熄了灯，偷偷换上书童的装束，从后窗跳到雪地上，蹑手蹑脚地往北墙赶去。突然感觉有人扯着自己的衣角，他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兄长这是要去哪儿?＂顾绛好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谢攸四处张望后，松了口气，不耐烦道：“我有要事要办，你别多管闲事！”

    顾绛狡黠地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狗洞，眨了眨眼：“是为了防狗出入吗？也是，要是丞相府的粮食被偷，那可不是小事！”

    谢攸扯了扯嘴角，两腮被气得鼓鼓的，他气急败坏，威胁道：“你再不走，我让你好看！”

    顾绛笑道：“兄长有什么要事，不妨叫大家伙来看看?”说罢，就要张口喊人。

    谢攸一下急眼了，忙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糖堵住他的口，小声哄道：“和哥哥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顾绛连忙点头，眼中满是欢喜，以及一丝得逞的得意。

    到了狗洞旁，谢攸满脸警惕地盯着顾绛，＂你先走！＂他可不想被这小子摆一道。

    终于，一前一后，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小树林，混迹到人群之中。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来往不绝，灯火阑珊，花红柳绿，让谢攸不禁看花了眼。

    他刻意加快脚步，想要甩掉身后的人。奈何后者死死黏着他，总是脱不了身。

    ＂兄长，我想要那个纸风筝！＂

    ＂兄长，我要要那盏灯笼！＂

    ＂兄长，快看那个糖人！＂

    ＂兄长，我……＂

    顾绛像蚊子一样嗡嗡响，生怕旁人不知他们是偷溜出来的。谢攸脸上青筋暴起，抽出腰上的剑，后者连忙噤声，乖乖跟在他身后。

    一个小孩牵着母亲的手，在卖糖葫芦的小摊死活不走，＂不要，我就要吃嘛＂，母亲蹲下身，轻轻敲着小孩的头，眼里满是宠溺。

    谢攸的脚步不觉停住了，透过那淅淅沥沥的雪幕，像是要抓住什么，却怎么也碰不到那份温情。

    ＂兄长，我也要吃糖葫芦！＂

    顾绛冲了过去，指着那抹晶莹剔透的红色，朝他大声喊道。

    谢攸听见自己轻声说：“你想要，给你买就是了……”

    随即反应过来，脸一黑，臭小子，又在花他的钱！

    但望向那双发光哀求的眼神，谢攸认命了，还是给他买了。

    直到那串糖葫芦努力举到谢攸眼前时，他愣住了。

    ＂兄长，其实是想买给你吃的……＂

    ＂花言巧语……＂谢攸撇了撇嘴，迟疑了一下，咬了一口，甜丝丝的。

    有些人，也不是看起来那么讨厌。谢攸望着那瘦小的身板，内心有点过意不去。

    正胡乱想着，一双手用力搭上他的肩，巨大的拉力差点让他摔倒。

    ＂兄长，我想要你背我……＂谢攸向后望去，顾绛正无辜地望着他。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谢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走！”

    就这样，漫漫雪天，两个小孩一前一后，时而玩耍，时而拌嘴。两颗炽热的心紧紧贴在一起，温暖着各自瘦小孤独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