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钱包就在我身上。”
康斯坦丁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但很可惜,作用甚微。
店长只是短暂停顿几秒,就再次扬起茶砖刀,继续磨刀霍霍向侦探。
看来被激怒后弥补错误没有用,那从根本上否定呢。
侦探思索着,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女士。”
店长不为所动,劈砍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倾向于以伤换伤。
夏洛克才皱起眉头,下一次侧身躲过刀刃后。
她以极快的语速说到:
“您忍心对垂体机能减退症患者唯一的亲人挥刀吗?”
侦探指着瞳孔地震的康斯坦丁。
“看看他病理性矮小的身躯,看看这激素失衡导致的娃娃脸。”
“成年了却因为生理缺陷反复被辞退。”
夏洛克露出痛心的模样,带着做作的哽咽,蹦出大段专有名词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含糊。
“生长激素替代治疗每月要花费五千美金,亲生父亲死于枪战......”
大妹子,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敢说,我都不敢听啊。
年仅12的康斯坦丁,无望地剧烈咳嗽。
妄图掩盖侦探激昂的演讲声。
那店长真的能信吗?
事实上,米娅女士在听到“成年”这个词时,挥刀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啊,居然真的要信了。
以前怎么没意识到魔法材料还有降低智商的副作用呢?
侦探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这个笑容康斯坦丁怎么看怎么邪恶。
真正的恶魔张开了嘴:“诊断单就在我的钱包里,或者说您更想听病人自证清白?”
靠。
上了个帝的,我还不了解你。
你的钱包不是除了那一叠可以批发卖了的假证,毛都没有了吗?
康斯坦丁痛定思痛,康斯坦丁忍辱负重。
想想被自己和侦探挡住视线的女孩。
他这么鼓励着自己。
但当他下定决心背叛自己的灵魂,反复张开嘴试图憋出一句符合此情此景的话时。
涉嫌持刀犯罪的店长女士却再也忍不住内心巨大的忏悔,她颤抖起来,呢喃混着刀坠地的清响。
“抱歉,我竟然没发现.....”
嫌疑人自己击溃了自己!
康斯坦丁心安理得地闭上了嘴巴,那句“我有病。”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居然还有点小遗憾。
他们终于可以安全地离开了。
同时还带走了店长满怀歉意的眼神,和作为补偿的免费茶叶。
米娅女士已经恢复正常,大概正常。
他们身后的小女孩,她的女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母亲的身边。
在查尔斯的托底下,她包括整个小镇里还活着的孩子都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哦,也不是什么也没发生,起码现在这个小女孩看康斯坦丁的眼神带上了怜悯。
康斯坦丁决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踏出茶叶店,他才忍不住把钱包甩向侦探。
“你现编的鬼话里能不能给我留个活着的亲人?”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夏洛克头也不回地接住了。
他沉默几秒,突然觉得侦探刚刚的瞎话也不无可取之处。
丝滑地转移了话题。
“这样直观的展示,矿石放大的一个负面情绪确实挺清晰的。
“但它们似乎很难发挥作用啊。”
他指的是钱包,和夹克内衬里的“福特Escort拜拜”装置。
怎么没有用。
夏洛克别过头,忍住笑。
这不是能看出来你比未来的地狱神探好脾气太多了吗?
但凡康斯坦丁再老上个十岁。
都会选择给自己离谱的谎言再添上一把火。
比如直接表示他是她父亲之类的,看那位认知混乱的女士能相信到什么程度。
想是这样想,话还是要正常回答的。
“怎么会,这不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让我们知道怎么安抚被矿石影响的受害者了吗?”
夏洛克从大衣内衬里翻出两本别着钢笔的笔记本。
她把那本封面上贴满了音乐杂志剪贴和乐队标志,里面夹着演唱会票根的笔记本递给了康斯坦丁。
他接过笔记本。
里面密密麻麻得挤满了各种咒语和法阵。
其中一些是从某本书或是某件搬不走的魔法物品上抄录下来的。但更多的是康斯坦丁灵光一现删减一些东西,再拼凑其他东西的产物。
它们实在与正统魔法体系相去甚远。
哪天被其他魔法师捡到了,说不定会尖叫着把他们绑在火架上烤呢?
康斯坦丁百无聊赖地想,翻到空白的一页打草稿,致力于完成“恶魔和石头一起回老家”这个方案。
“以防你再给我安什么奇怪的身世,你的下一段戏我可以申请剧透吗?”
“放心,你什么都不用做,这次不会有什么名誉上的损失。”
他们抵达了互助社区15号。
这是一栋破败的房屋。房子的门已经破旧不堪,油漆剥落,窗户也已经破损。
门外的盆栽养得不错,但它们旁边却堆满了各种不协调的老旧家具。
二楼窗户是打开着的,夏洛克大概留意了一下,这扇窗户正对的房子是旁边的14号。
14号屋整体维护地很得当,但百叶窗紧闭。花园略显凌乱,门口堆积着未取的邮件。
大概已经有三四天没有人回来了。
走近敲了敲门,大概过了六七秒老太太才打开了门。
夏洛克立马表现出热情又局促的样子。
她一只手紧紧抱着笔记本和几罐茶叶,另一只手则递出了自己的学生证。
“您好,女士。
“我是一名社会学专业的学生,最近在镇上做个小调查,作为我论文的一部分。
“主要聚焦于当下英国社区中的各类现象,对其进行深入剖析,并思考相应的改进方向。
“不知道能否耽误您一点宝贵的时间,向您请教一些相关的问题呢?”
顿了顿,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作为感谢,我们会赠送一些小礼品的。”
鲁比.罗伯茨接过她的学生证,一只手捏着老花镜仔细查看,一边打量着面前各自手持笔记本的两人。
这位老人抬头看向夏洛克。
“索姆莉.克莱赫丝*小姐。”
又看向旁边低着头腹诽某个人还是能好好起假名的康斯坦丁。
夏洛克马上接到:“他是我的弟弟。”
趁机揉搓了一把康斯坦丁的头发,“叛逆期,挺难搞的。”
“您说是不是?”她扯出一个笑容,看起来有点尴尬和紧张。
老太太看着他们那如出一辙的金发,和两人熟捻的动作,有点刻薄地评价到:
“确实如此,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不是装腔作势就是难以捉摸。”
看起来是不留情面,但她却侧过身,“进来吧,你们俩个。就当是为了茶叶。”
“谢谢您,您可真是个好心人。”
他们跟随着鲁比婆婆进入了房子,夏洛克感激地说着,将茶叶罐们摆到桌子上。
“您可以随便挑一罐。
“或者说,您家里有孩子吗?我还有……”
“茶叶就很好。”
老太太制止了她,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小姐,您要庆幸。
“您送的不是咖啡那种年轻人喜欢的时髦小玩意,要不然您今天一定会吃到闭门羹。
“那玩意儿喝起来像是烧焦靴子煮的水。”
“我也不喜欢,它们太苦了。”
侦探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意,毕竟她又不需要靠咖啡熬夜续命。
但如果加上足够多的奶和砂糖,也不是不可以尝试。
“哦,有品位的小姐。”老太太明显高兴起来,她还是很喜欢有人认同自己的。
“那我要说些什么呢?”
他们坐在椅子上,鲁比婆婆用夏洛克贡献的茶叶泡起了茶。
侦探非常自然地将笔记本翻到某一页,康斯坦丁瞥了一眼,上面记着——
’公园路221号。
现住户萨曼莎.布朗,女,29岁上下。
无不良嗜好,在利物浦警局担任警员一职。
周边住户出差频繁。
基础设施……’
这貌似是一份调查报告,只不过被调查的是布朗女士的房子。
康斯坦丁理解了一切。
这一定是侦探想租这栋房子前,职业病泛滥查了查它。
下一页应该就是其他人的侧写了。
夏洛克并不担心,她将笔记本里关于房子的这一面摊开,递给了老太太。
鲁比婆婆接过本子。
对面坐着的小姑娘的绿眼睛就这么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她看完的反应。
老太太能理解,年轻人总是很在意别人的评价。但她还是有些不自在,于是匆匆浏览完这一面的内容就还给了夏洛克。
鲁比婆婆沉默了几秒,她没怎么记住里面写了什么,就记得笔记本的内容记录地真详细。
嗯,不愧是大学生。
大概就是抱怨社区哪里不好吧。
老太太这么想着。
顶着小姑娘殷切的目光,她不得不张开口。
“让我想想,小姐。
“您不会知道我们这一片的邮递员有多么糟糕。”
鲁比婆婆语速慢慢加快,逐渐回到了熟悉的领域。
“他是个可爱的小伙子,但实在不怎么负责。
就拿隔壁的米勒太太来说吧,她已经三四天没回家了,他还是天天往她家门口放信。既不尝试联系她,也不留下通知单,好把信件退回邮局。”
鲁比婆婆瞄一眼快速记着什么的夏洛克。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记的,但至少她理解得没错。老人家更加自信。
“说到隔壁,米勒太太的儿子也是个担不起事的小子。
“这个臭小子砸了我家窗户就跑掉啦,弄得大家都以为是马修砸的。”
“哦,马修是我的小孙子。”
老太太补充了一句,就又继续愉快地分享自己的八卦。
“那时可太不巧了,我正好在打电话,玻璃被打破的声音被我儿子听见了。
“那个混账,骂声在整栋房子里都能听到。马修那孩子也是傻傻的,抢过电话就和他爸爸对骂起来。”
“但骂赢了还是输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这半只脚踏进坟墓的年纪倒是无所谓。
“一杯锡兰红茶,加上对潮湿墓地的想象,就足以解决所有的烦恼。”
鲁比婆婆叹口气,喝了口红茶。
“但马修不一样,我去世后,不管他愿不愿意,最后都要学会和他们相处。”
屋内安静下来,两个年轻人似乎都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连一直低着头写写画画的男孩也抬起了头。
老太太对这个氛围很满意。
“还有呀,米勒家的小子还特别贪玩,秋天十几度的温度还敢在河里扑腾。
最后还是他妈妈把他抓回来的,但太晚了。那小子还是因此得了重病。”
“刺啦”的突兀一声,康斯坦丁的钢笔划破了自己的本子,打断了老太太的滔滔不绝。
他皱着眉,突然开口:“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全程看到了?”
语气可以说是非常得不客气。
还没等老太太说什么,夏洛克就一拍他的脑袋。
“画你的图去。”
又用真挚而抱歉的绿眼睛看着鲁比婆婆。
“我很抱歉,您继续说。”
老太太尴尬地拜拜手,她确实什么也没看见。
事实上整个社区,也就只有寥寥几人看见了米勒太太抱着湿淋淋的孩子回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