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听完了侦探的猜想,沉默几秒,他停在夹克拉链上的手似乎也凝固在空气中。
最后,只能对此发出一声苍白的嗤笑。
“这要是真的,我都不知道究竟是可怕更多些,还是悲哀更多些。”
就逃避地转移了话题: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侦探在看宣传单。
准确来说,是宣传单上的地图。
“我们要先去看望一位老人家。
“你觉得礼品是一束鲜花比较好,还是水果篮比较好?”
突然从惊悚剧场跳转到温情剧场的康斯坦丁:
“……?”
当我打出这个问号时,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还是茶叶吧,茶叶总不会出错的。”
见他没有回应,夏洛克自顾自地说。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却路过一家又一家茶叶店,最后坐回了车里。
看来侦探刚才说的话必有深意。
顶着康斯坦丁疑问的目光,侦探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在翻翻找找后,递给了他两封信和那一沓宣传单。
康斯坦丁取出两封开过的信纸。
第一封信署了名,是一个叫“威廉.米勒”的孩子写的。
’亲爱的上帝,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我扔石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鲁比奶奶家的窗户。因为太害怕,我逃跑了,朋友替我挨了骂。
妈妈知道后,批评了我。
我现在好后悔,我会去告诉他们我错了。
希望鲁比奶奶和他能原谅我,阿门。’
第二封信没署名,但字迹与格式和第一封高度相似。
’亲爱的上帝,我很抱歉。
我的朋友因为我们的恶作剧而生了病。
我们会正式去和他道个歉,希望我能成功,阿门。’
这实在有点平平无奇。
康斯坦丁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最后,他把纸张们都丢在中控台,拍了拍旁边开车的“标准答案”女士,问到:
“这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叫’威廉.米勒’的小混球犯了一错又一错后,还指望着他亲爱的……”
这个形容词显然恶心到康斯坦丁了,他顿了顿,才继续说:
“上帝擦屁股。”
夏洛克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目视前方,继续做一个遵守交通法的侦探。
“这并不是一个人写的。
“写第一封信的人,他的每个字母都闭合得非常完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缝隙。尽管字迹有所倾斜,但程度较轻,显得更为稳健。
“而第二封信的字迹倾斜更为明显,尽管书写风格相似,但它的字母‘t’在交叉处总有一个尖锐的点。
“这是第一封信所没有的。”
“所以说,写第二封信的人是假装米勒在写信?”
“如果目的是伪造,那为什么不在第二封信上署名,索性伪造地更完美些?
“我更倾向于,这两封信的主人确实是关系密切、长时间相处,甚至一起学习写字的好友。
“至少曾经是。”
“朋友?
“米勒信里写的那个?”
“或许吧。”
侦探摇摇头,对此并不确定。
“看到’血痂石’后,我就有了一些想法。
“于是重新按照时间顺序,把那些忏悔信进行了分类。
“第一封信是最早正常的那批,在它之后,大量的信件才也开始涉及了‘背叛’和‘朋友’的主题。
“而最晚的一批,涉及‘孩子’的信件,明显是另一种情绪。
“所以,触碰那块矿石的应该不止一个人。”
康斯坦丁明白了,他大概知道触碰“血痂石”的两个人是谁了。
“是森林里被恶魔夺去身份的年轻女子,以及她怀中的孩子。
“所以我们才要去问问可能是唯一知道案子前情的那个老人,鲁比,对吗?”
“没错。
“出于保险,我们要连同恶魔和矿石打包送回地狱。
“现在,触碰矿石的两人已经知道,而具体指数增长的情绪也要马上得到证实。”
短时间就解决了这么多问题,康斯坦丁大松一口气。
瞬间感觉自己的小命有救了。
“除了在执行驱散仪式时,得想办法让恶魔离不开法阵。
“我们现在距离成功还差——
“这个恶魔的具体名字,以及一场大火。”
传说中恶魔巴风特的追随者,一群中世纪的骑士。
他们的肉|体与信仰就消散在熊熊大火中。
侦探像是突发奇想,笑着随口一问:
“你说,我能不能单挑一只恶魔,把牠控在那不动?”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自己是美国队长吗?”
不要挑战这种简单又潦草的下线方式。
夏洛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绕了社区一大圈,才找到停车位停好了车。
康斯坦丁突然发现——
“这好像不是养老社区?”
“当然不是,我给你的地图你没看吗?
“我们要去的是互助社区。”
侦探有点无奈,从中控台上翻出宣传单,指着单子上关于养老社区的介绍。
’在宁静与舒适的养老生活中,我们致力于提供无与伦比的居住体验。
为此,我们配备了市面上最优质的双层玻璃,壁炉和防护措施。’
随后又像个自言自语的数学老师,完全不给学生思考的时间,快速地解释起来。
“双层玻璃的设计初衷就是为了提高安全性,因此它通常比普通玻璃更难被破坏。
“一般来说,只有成年人抡起锤子大力砸的程度,才会让它被破坏。
“而信里的米勒,一位孩子,只是扔石子就打破了鲁比奶奶的窗户。”
康斯坦丁探过头,仔细看起侦探手里的单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所以说,她不是住在养老社区。
“而是老人同样多,但设施较差的互助社区。”
侦探赞许地点点头。
下车时,她将钱包和专门用于福特Escort汽车自毁的手持装置交给了康斯坦丁。
她强调到,当你觉得有必要使用的时候,它们会发挥出该有的作用的。
接着,侦探居然还半开玩笑地抱怨,说自己并不想剧透太多,毕竟故事总得有点戏剧性才更吸引人。
康斯坦丁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他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往唯一的交通工具上装炸弹,还天天开着它到处跑的侦探疯了。
还是知情也天天坐副驾驶的自己疯了。
不,他这当然不是疯。
康斯坦丁安慰自己,这个明明叫有自毁倾向。
停车的地方有点远,这两个疯子并肩走了几分钟,才到一家茶叶店。
门口的孩子无聊地折着纸。
而柜台后面的店长带着老花镜,正埋头于一本厚厚的账本。
孩子一直频频看着店门,看到有客人走了进来。她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向他们挥了挥手。
怎么看都是闷坏了。
夏洛克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
女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兴奋地接过,转而跑向自己的母亲——那位店长,向她展示刚刚得到的礼物。
店长抬起头,专注地听着孩子兴奋的话,目光随着她指向夏洛克的指尖移动。
这位女士缓缓站起身,摸了摸孩子的头顶,顺带按下她不怎么礼貌的手指。
把自己的孩子打发去旁边玩后,她才看向侦探,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下午好……”
她停顿了一下。
夏洛克迅速接上自己的名字。
“夏洛克.福尔摩斯。”
“您真幽默,小姐。
“下午好,您可以称呼我为米娅。”
店长只当她在开玩笑,却没想到侦探并没有附和着重新介绍自己。
而是微笑地盯着她,就像这位小姐真的叫这个名字似的。
被旁边的女孩送了一张折纸的康斯坦丁努力憋着笑。
他强烈怀疑侦探之所以坚持这样做,目的就是在自我介绍时,让每个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怀疑人生。
同时她还能乐在其中地,观察每一个不得不念出这个名字的人纠结的表情。
这是什么服从性测试?
米娅店长有点维持不住公式化的笑容了,她认命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好吧,福尔摩斯小姐。
“请问您需要一些什么?我们店里的大吉岭茶叶*非常不错。”
人总不能和钱过不去。
“事实上,我有一个特别的任务在身,”
夏洛克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尊重。
“我需要准备一些老人家比较喜欢的茶叶。我的鲁比奶奶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也不太舒服。
“但我的叔叔,他最近实在有事要忙,只能特别要求我抽空去看望她。”
话是这样说,侦探锐利的绿眼睛却紧紧地注视着这位米娅店长,不打算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米娅女士露出了一丝惊讶。
“是鲁比.罗伯茨太太吗?”
“是的,我记得她是住在互助社区6号还是15号来着。
“抱歉,我不是很记得了,叔叔好像给我记了地址的。”
说着,夏洛克就像真的有那么个叔叔,翻找起大衣口袋里那不存在的记着地址的小纸片。
“是15号。”
店长给出答案,转身从货架上取下几个茶罐。
“今年罗伯茨一家又不回来吗?
“算了……”
店长皱起眉头,显然有点不满那一家人,但看到夏洛克又冷静下来。
“和你一个小辈说什么,大人的错和你们又纠缠不上。”
“那一定要试试这些,它们是老人家常来买的。”
她将几个茶罐递给夏洛克,里面都装着不同的样品茶。
夏洛克接过茶罐,打开盖子轻轻嗅了嗅,看起来对茶叶的品质感到满意。
挑选了一个,趁着店长打包的时候。
侦探又拍拍大衣口袋,状似苦恼地转过头:“康斯坦丁,我的钱包好像在车上,你帮我去拿,好吗?”
康斯坦丁还没说什么。
听到这话的米娅店长表情却空洞起来,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
她一帧一帧地抬起头,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康斯坦丁身上,或是被他挡住的女儿。
或者说,仅仅只是“孩子”这个抽象的概念。
“可是我店附近没有停车的地方。”
“这个孩子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这位女士抓起了一把茶砖刀。
“他找不到回家的路……”茶砖刀划过桌面,留下深深的伤痕。“该怎么办?”
母亲的凝视,实在充满了无措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