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松的夜色很是迷人,经过一场雨的冲刷,天色并不是那么的黯然,反倒衬出几抹粉紫。
林翰早已在门口旁的临时停车位等候,待韩玲和李思之上车后才问,“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韩玲沉默,李思之帮着回复:“遇到她邻居了,还……”她突然想起林翰和秦澍之前有过节,便心虚了起来,“没事,就玲遇到她以前认识朋友了。”话锋一转。
他抿了抿嘴唇,挤出一点点笑容,淡然一笑道:“秦澍吧,我刚刚看到他进去了。”
人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二零一六年六月盛夏高考过后的毕业宴,这一年的毕业宴很盛大,年级领导与各班班主任提议全年级一起举办,由各班同学投票,班长统计而得出全年级一起在农家乐举行。
韩玲与秦澍不同班,却在高一的那次运动会所结识。
……
以水代酒敬酒后,拍照的拍照,聊天的聊天,韩玲放空自己,游离在喧闹里。
突然间她感觉到右边有人戳了戳自己,回眸,是秦澍。
“干嘛呢,在这里发呆。”他温声道。
“没事。”韩玲摇头。
随后他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上,陪她一起。
学生时代里总有些八卦的人存在,韩玲在班里不起眼,秦澍说不上有多显眼,但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他是一名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
有男生路过八卦地问秦澍,“你品味独特啊,喜欢安静的?”他没有回复人家反而把人家推开。
过了许久,韩玲开口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若有所思,“想问一下你认不认识一个人,他叫林翰。”
她眸光一惊,望向他。
“我就知道你认识。”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有次他给你送东西来学校,让我转交给你的,我给玩忘了。”他有点心虚。
韩玲接过纸条,打开来,里面写着——汽笛声的确微弱,听见没听见都分不清。
又下角署名,林翰。
“贵人多忘事,谢谢你啊!”她会心一笑。
“原来你喜欢玩文字游戏啊!”秦澍打趣道。
她否认道:“没有,我朋友在和我分享好句。”
即使她隐约的知道林翰对自己有另一层意思,但还是抛在脑后。
“行,不拆穿你了。”秦澍嘴角僵硬地上扬。
“汽笛声的确微弱,听见没听见都分不清”出自村上春树《爱如夜半汽笛》全句是“汽笛声的确微弱,听见没听见都分不清,而我就像爱那汽笛一样爱你。”
他在隐晦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欢,她将他所表达的喜欢抛在脑后,他观赏着他们。
……
在农家乐所欣赏到的夜色和城里的夜色有许多不同,它没有城市里的车水马龙,有的也只是丛林里的鸟叫虫鸣。
农家乐地点离市中心很近,一路公交车可以直接抵达。
韩玲和同学不约而同一起等待公交,却在公交站看到林翰。他没有时候,对着身后不远处的出租车挑了眉。
“你怎么来了?”韩玲不好意思,垂下眼眸,给他发去了信息。
看着她按着手机,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刚好亮了起来,显示着那条信息。
“走,车上说。”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和同学告别,向林翰走去。
身后的同学也习以为常。
六月盛夏原可以这样潦草的收尾,却偏偏在准备填报志愿的前夕。
林翰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听说他只是韩玲的备胎,起初他不相信,却在对方的一个视频里认出了自己写给韩玲的表白纸条——汽笛声的确微弱,听见没听见都分不清。
他失去理智之下找到了秦澍,两个人打了起来,进了警察局接受教育。
这一份年少轻狂,林翰甚至有些怀念,只因为那是他觉得自己最勇敢的一次。
……
李思之因为另外约了朋友,便拜托林翰送她回家。
到小区门口时,韩玲突然感慨:“林翰,认识你很高兴!”
他倏然间一头雾水。
“你真的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她的语气肯定。
“啊?我们不一直都是吗。”他的神情凝固。
“是。”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有一句客套话结束,“路上小心,晚安。”她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好像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又好像不知道,这一场尴尬的说辞,不了了之。
搭坐电梯上到十二楼,电梯门一打开,楼道里站着一名男子,身上的衣着和在火锅店里遇到的秦澍很像。
韩玲抱着警惕心,从包里拿出辣椒水,以备不时之需。
楼道里并不暗,也说不上明亮。
男人嘴里叼着一根像糖棍的东西,单手插兜,低着头,沉默着。
怎么这年头还有人这样子装逼。韩玲想。
她强装镇定的假装路过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好把门挡上了。
“TM的,你谁啊!挡老子的门!”她忆起李思之和她说遇到挡路的人要凶狠一点,然而这句话从她嘴里出来,有种狗血偶像剧里娇弱的女主。
男人撇过头,韩玲定睛,是秦澍。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他,脑海里18岁炙热的少年,逐渐与此刻28的他重叠。他褪去了那时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
一瞬间有些羞耻的垂下了头。
秦澍从未见过她这一面,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看着她。
场面一度安静,整条走廊只有他和她两人。
过了不久,韩玲重拾起她要回家的想法,可挡在面前的是她从前喜欢的人,背弃她的人,她还是努力扯起嘴角,说出那句臆想过无数次重逢画面的第一句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不如不见。她想。
“嗯,没多久,刚刚还见着。”他说。
韩玲哑语。
“我们聊聊?”秦澍询问道。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脑海里荡起,仿佛平静的湖面被底下的鱼儿惊醒,起了波澜。
“没什么好聊的.”她咬了一下软肉,又说:“借过一下,我急着回家.”
秦澍往前走了一步,与她错身开来她从包里拿出钥匙,钥匙上悬挂的羽毛屋习铁制羽毛球挂件与小羽毛球挂件碰撞,发出声响,走廊尽头的感应灯都亮了起来。
“咔”门锁被打开,随后韩玲走了进去,秦澎木讷站在原地。
走廊恢复平静,感应灯熄灭。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拆开包装,放进嘴里。
电梯门突然打开,苏芷走了出来,她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向他走去,边调侃着“才多久不见,你想我了?”
秦澍:“……”
场面一度冷到极点。
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离开,苏芷尴尬的向他喊道:“下次再来!”
走廊的感应灯一个个亮了起来,那样的热烈、冷漠。
韩玲靠在门后,呼吸急促,视野模糊。她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可是在刚刚见面,那些臆想通通灰飞烟灭,仿佛没有来过。
片刻之后,冷静下来,缓缓地换好鞋去洗漱。
浴室里,水雾缓慢上升,冲去一身繁忙,过去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
那个正值夏季的雨天,在公交车站的偶遇,偶遇后的阔别……满是莫名其妙,但保有期待。
她有很多不舍,至于他,她不知道。
但他站在苏芷身后,她迷茫的想逃离,无法说服自己去面对他。
热水器上的水龙头一关,门一开,宛如仙女下凡,雾气四散。
走到冰箱前,拿出矿泉水,吨吨吨的喝了起来。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李沐子来电。
她接通,“嗨,玲,好久不见啊!”李沐子是中日混血,随父亲那边的口音,自然有东北的爽快。
“嗨,沐子。”
“我前两天从国外回来,想着来北松找你玩,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韩玲愣住,有些突然。
“额……”她看了看排班表,又回复道:“有的有的,不过我周末要回趟老家,你要一起吗?”
“哎呀,可的!正好我整了一箱子我们这边的特产给你,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东北口音越来越明显,一瞬间有趣起来。
“好,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传声筒传来很大的风声。
“我呀,我现在在北松站,飞机场啊!”
韩玲惊讶:“这么快!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她开始手忙脚乱的跑回房间随便换了套衣服,踩着一双人字拖就出门了。
电梯里预约最近的快车。
李沐子对于她而言,算不是好友,但在旅途中的一面之交,这便是缘分,她很开心她还记得自己。
有些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
夜色还是那样撩人,很多小吃摊都摆了出来,烟火气息很满。
她站在保安亭门口等车,突然一辆大众车停了下来,降下车窗,把卡牌给门卫。
韩玲回眸,是秦澍。
以为躲过了他,可还是在楼底下遇到了。
他边给牌门卫,边打着电话,电话是声音外放,所以听得出对方是谁。
女声轻柔柔婉,宛如仙子降临,与苏芷相似。
一霎间,她浑身充斥着失落感,她转身离去,却在准备踏出第一步时,被他叫住。
“韩玲,要载你吗?”
回眸望向他,摇了摇头。他的眼神炙热且温柔,如温和的太阳。
“真的?”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眼神依旧。
韩玲没有说话,只是向他招了招手。他很识趣的驾车离开。
或许我们就不适合在一起。韩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