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1959年,河南的光景是越发的不好,河南人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孬。

    人人都吃不饱,村子里,饿死了很多人。

    路水兰带着老婆孩子又回了陕西。

    这次,依然是逃荒,只是不再走那么远的路了,只搭个火车,就到了陕西的家。

    爹妈老了,身体越来越差,自己得照顾他们,虽然家乡在河南,在长葛,但是孩子们都要饿死了,不跑出来,怎么活下去?那都得饿死。

    1959年,坡杨的杨妞已经30岁了,她现在已经有了4个子女了,她也不再住坡杨了,她嫁给了大墙王村,一个做醋的后生,王根丙。

    她家就在杨花男人家前二排。王根丙是家中独苗,小时候去禹县一家做醋的老师傅里给人家当学徒,从小就给师傅家挑水做饭带孩子,学了一手制醋的手艺。人小力薄的他,能吃苦,杨妞和王根丙成了家,好好的把日子过了下去。

    杨妞的父母在陕西安了家,日子稳定下来后,还让杨妞的弟弟来找她。杨妞与弟弟哭罢一场,给他看自己刚生的孩子,“弟呀,我在这儿过得挺好,你别挂扯我了,也给咱爸妈报个喜。

    杨妞的弟弟满怀喜悦的心情,回了陕西家,一家人都为姐姐的幸福生活感到开心,我们这总算是有好日子了,饥荒可算是熬过去了。

    直到1960年姐姐扯着女儿儿子们来了陕西,“弟,给俺一口饭吧,俺一家快饿死了。”杨妞的女儿儿子在陕西吃了饱饭,吃了石子馍,自那以后,到老,他们都爱吃石子馍。

    孩子们活下来了。

    过去那两年,渐渐政策好了,有粮食了,杨妞又带孩子回了河南。

    路水兰的丈母娘和大舅哥来了陕西串亲戚,八个子女都是每天喝稀的,管着不饿死就行,只要能留一口气。

    大舅哥说:“现在河南饥荒过去了,咱家俺妈俺弟俺三个大人挣工分,一个娃都没有。俺弟个子高,手大脚大,费布票,也寻不来媳妇,没个娃,你这孩子多,饿成这样,要不叫我带回去一个吧,也刚好给俺家立个户,要不俺家在河南都绝后了。”

    路水兰看着孩子们饿得面黄肌瘦的,沉了沉,想了几天说,那你带老二走吧,他4岁了,正长身体,该好好吃饭了,带河南家,叫他吃饱饭。路水兰的老二孩子就这样带回了河南老家,改名王铁山,上了王水金妈妈家的户口。

    正午的太阳赤烈,蚊子又多又大,咬的王铁山身上长满了包。他满头是汗的挥舞镰刀,一刻也不敢停。姥姥让自己割猪草,要是割的不够多,自己回家免不了一顿毒打。

    姥姥和大舅脾气赖,经常打自己。有一次还把自己吊梁上打,还有一次,把自己绑到树上抽鞭子,抽的满身是血。还是邻居一个奶奶跑过来给自己解开了绳子,才救了自己一命。

    凭什么他们这么打我?王铁山的镰刀挥在草丛里,他们凭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从陕西抱回来?为什么让自己跟爹妈分开?一行行草被他想象成了姥姥的身体,一刀一刀的割下,仿佛这样才能泄愤,才能解恨。

    自己好想爹娘啊。他心里委屈的想,如果跟在爹娘身边,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这么多毒打,这么多委屈了?

    因为刚被抱回来时候,说话是陕西方言,村里的小伙伴就老欺负自己,他们有兄弟,有一大家子人,自己只有一个。

    于是自己慢慢学会了打架,越打的狠,就越没有人敢惹自己。

    王铁山心里仿佛有一股吝气无处发泄,小小的不满,因为无人开导,无人管教,大人只会打,给巴掌,鞭子,就变成了仇恨,恨意像一只野兽,一点一点的长大。更因为从小没人管教,他开始偷鸡摸狗。有一次还偷跑了,想要去找他的父母。

    到了外市,被大人发现了,好心通知了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带他回了陕西,在陕西住了一段,他交了些朋友,看到了很多跟以前不一样的生活。但他户口在河南,他还是要回河南的。

    在河南农村干活了一阵子,他有些受不了了。于是心一横,偷了生产队的架子车,卖了几十块钱,扒火车跑了。

    扒火车到了广州那里,好多卖东西的,一个年轻人过来叫卖,他举着箱子,里面几块手表,十几块钱就能买一块。

    王铁山见状十分震惊,他知道这手表在河南一块卖几十,就这还可能买不到,原来在广州这么便宜。

    他当下心里有了想法,他买下了那个手表,扒着火车回了河南,顺利卖出去,赚了几十块,他当时心里翻江倒海。原来钱可以这么挣,在河南老家,大家挤破头争一个工人的名额,而一个工人一个月不过几块钱工资,自己倒手一趟,竟然能挣他们半年的钱。他内心很不平静,于是便开始了投机倒把。

    这样倒来倒去,攒下了一笔钱,他到陕西看望父母时,跟朋友们炫耀。还经常铺大排场,请吃喝酒,就这样,他有钱的名头传出去了,又因为豪爽好客花钱大方,个个都能来喝酒吃肉。他混的好了,越来越多人结交,那时陕西地下古董多,生意做着做着,他便没了忌惮,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倒卖古董。袁大头什么的一袋子一袋子往家里拉,生意越做,胆子越大。

    有一次他们打听到,河南老家,那有个古桥镇,在开封许昌交界处,有一个庙,里面有个尼姑,是以前民国时大军阀的小妾,她手里有个清朝时候皇帝装玉玺的黄金盒子。有人出钱要买它,出价很高,王铁山觉得这事可以做,于是花钱买了那个黄金盒子,卖给了上家一个东北人,结果过几天早上醒来,自己直接被警察带走了。

    罪名是走私罪。

    原来那个黄金盒子的上家,想要通过云南的火车贩卖出境,在出境前被警方截获了。相关人等都判了刑,王铁山判了10年,算其中少的。他挣的钱都被收走了。

    在牢里改造了几年,他出来了,因为表现好减了刑,他住了7年。

    这7年沧海桑田,社会的变化太大了,做生意不再是投机倒把了,已经符合政策了,他也年纪大了快三十了,该要成家了。于是他回了河南老家,姥姥在他入狱的十年里已经去世了,只剩下打光棍的二舅守着破茅草屋子,他看了看他的家,就是这个茅草屋子,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他年轻力壮,有一把子力气,比平常人魁梧,又比平常人能干。于是出去打工攒了钱,又操起老本行,做起了小生意,赚了一桶金,很快,他便攒了10来万。90年代初的10来万可是很值钱的,他要在老家盖房子,盖一套青砖瓦房,那是当时最时兴的房子,盖房时他常去自家前两排的饭店吃饭。

    饭店是杨妞的三儿子王君占开的。

    杨妞的三儿子,跟杨花的外孙王铁山是同龄人,小时候还在村里的小学一个班,杨妞家里四个女儿四个儿子,三儿子在家排行老六,身小力薄,他去了部队当炊事兵,管喂猪,学了一手做饭的好手艺。退伍后,用自家院子开了家饭店,卖烩面。杨妞家的老二女儿王二红,十分能干有本事,她结婚时,丈夫家很穷,后来去当了兵,有了荣誉,转业后又去了平顶山,带着几个大学生,一起把平顶山化肥厂做的红火了,从此他成了正式工人身份,在国企当了二把手,管财务。王二红的几个弟妹都沾了光,杨妞的老七女儿王随红,给大姐家看了几年孩子,又跟着二姐在平顶山城里住了几年,跟着去工厂做工,见了世面,心气越发高了起来,但她没有工人身份,父亲为他安排家里相亲,她不想回来,都给拒了。后来父亲给她介绍了家境可以的,她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些嫌弃,便离了婚。两个姐姐嫁的都是工人,凭什么我要嫁农民?自己又不会干活,不会做家务,更不想以后一直干农活。

    就这样,拖着拖着,王随红年纪大了,她的婚姻问题,成了家里的老大难。

    随红的三哥三嫂见王铁山每天都来饭店吃饭,觉得他肯定很有钱,是个大老板,于是起了心思将自家七妹介绍给他。想着七妹可以从此享福。王随红自生下来,家里家境就比其他人家好,所以她没有什么大心思,她想着这男人有钱,自己在城里打工时,知道花3万可以买个城里户口,到时候用他的钱买一个城里户口,自己就能吃商品粮了。

    谈朋友时,她看到王铁山的几个存折个个有几万块,更加满意了。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

    铁山好不容易讨了个老婆,自然是稀罕的,他知道自己有案底儿不好找老婆,如今找了个娘家条件这么好的,自然是小心对待。他心里就怕老婆知道自己以前的案底,不跟自己过,于是总是打压老婆,存折也不交给她,生怕她有了城里户口,不跟自己过,跑了。

    王随红的二姐自他俩开始谈,就有些意见。她觉得王铁山平时品行有些差,吃喝嫖赌,就差这个嫖就凑齐了。

    她跟四妹说:“随红,这铁山可是爱打牌呀,还爱喝酒,你跟他你可得想好啊。”二红苦口婆心劝四妹,四妹真在为将来做有钱人开心,哪里会理会姐姐的劝告。

    就这样随红生了个女儿,女儿长得漂亮,一岁时候说话流利,大家看了都喜欢,随红这时也觉得不太想跟铁山了,因他不顾家,家里又没有婆婆。家务和带娃全指望自己。自己又不怎么会做家务,但她不敢像以前一样说日子不过就走,因为铁山有案底,脾气差,他除了会家暴自己,万一不过了,他怕往前两排的父母没法过,怕铁山去找事,砍了自己父母。

    于是就这样忍了下来。

    女儿快两岁时,她又怀了老二,她跟自己妈妈杨妞商量,不想要这个孩子,杨妞说,万一是个儿子咋办?他家就这一口男的,难道会不想要个儿子?随红既不知道计划一下,真的怀了又不舍得打掉,在1997年计划生育那么严格的时代,他男人还算有本事,就带着老婆孩子,去禹县躲了。二红去禹县煤矿上看妹子,发现一间屋子,冬天天冷,俩小孩生病咳嗽,妹子也爱生病,妹夫一去上班,妹子根本带不了孩子。就把妹子的女儿带走照顾了。

    柳柳跟着大姨二姨在平顶山化肥厂生活区过了两年,等她到了上小学年纪,回老家上小学,每次都是第1名。二年级时候,爸爸铁山晚上在饭店跟人喝酒,喝醉了后,把服务员给□□了。

    铁山入狱了,判了两年半。

    随红带着女儿儿子过了两年半辛苦的日子。

    自己吸铁末过日子,实在有事用钱就问爸妈要。

    中间她去探监,带着儿子,她给铁山说,女儿儿子都很懂事,这次学校考试,女儿得了第1名,学校还奖励她一个文具盒。

    铁山很开心,他觉得自己有了盼头,他开始积极表现,争取减刑出去。自己一个住监狱的人,竟然还有老婆孩子在家等着,原来有家,是这样的感觉。

    出了狱,他开始努力挣钱,因为村里学校塌了,他还把女儿柳柳送到了县城最好的私立小学上,因为那里伙食好,天天吃肉,教育条件也比农村好,就是每星期都在住校,不在家住。两个星期回家一次,在家住两天。

    两年后他开始在家建房子,那套青砖瓦房已经破旧不堪了,房子从中间裂开,自己不在家,在监狱那两年,舅哥们帮忙用柱子顶了顶,修了下。

    铁生建好了楼房,手里有了点钱,他又开始赌钱了,这样一夜输了10来万,女儿转学回家,因为她嫌私立管的严,看家里家境不好,在县城上着也总是低人一头,心里不舒服。柳柳主动提出转学回镇上公立初中,镇上的初中不要学费,赶上两免一补,还发300块钱生活费。

    柳柳初三时努力了一把。以镇上第4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长葛市一高,她在这开始学习,只是高三时学校分了清北班,她进了培优班。按说是好学生,可她一直以来的基础不够好,铁山和随红都高兴坏了,觉得自家要扬眉吐气了。

    学校打来电话,说女儿心理出问题了,铁山在外地跟着高铁建筑队修路,也不明所以被孩子二姨催了回来。原来女儿不愿去学校,不愿意学习,害怕见人,四处问诊,原来她患了精神分裂症,于是吃了药,住院治疗,要把错误的思维改过来。铁山挣得大近10万块钱全砸进了这个看不到头的洞里。这个病就像无底洞。

    为什么命运对我这么不公平,柳柳很是苦闷。但她没有在家待太久,因为在家里父母天天让她干农活,爸爸天天辱骂她。她想了想,还是要复读。于是,柳柳选择了复读,她毕竟有那么好的底子,如果此时放弃挺可惜的。

    柳柳复读那年,天天睡觉。考试结果出来,差一本线两分。在河南那年头足以上个好学校了。她想出省,报了西安石油大学,因为学费便宜。

    此时铁山却不想让她上,在铁山心里,一个女娃长大了还是别人家的,村里人家都是让女娃初中毕业就打工挣钱养家了,哪有像自己这样供到高中的。自己天天累死累活,挣多少钱全给她花了。一个女娃,供她干啥,以前还觉得她有大出息,现在她得了这种病,没什么前途,铁山更不想供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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