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

    马车直接回的别院,王叔仔细地给她们二人把了脉。

    云飞珠心悸之症,王叔先叫人去煎了药,只是她们所中的催情之物,没有药物可解。

    在冷水里泡着倒是可以缓解些身体的煎熬,但极伤女子身体,只能自己慢慢将药劲儿熬过去。

    孟枳已经觉得庆幸,至少向男子求欢,只要忍耐些时间就能过去。

    浴室中已备好了热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孟枳泡在浴桶中,催情的药物在四肢百骸游走,带来一阵阵难以名状的颤栗。

    她咬紧牙关,快速洗好擦干,因为出了大量的汗,孟枳跟脱了水似的,几乎是踉跄地扑倒在榻上。

    她见谢陵从屋外进来,瞳仁轻颤,赶紧道:“谢大人请去云姑娘那儿吧,我已经没事了。”

    谢陵冷冷掀眸,看了她一眼,走回外间,坐在一张官帽椅上。

    他们之间隔着一盏翠色欲滴的布绢屏风,人影模糊。

    在一层薄薄的日光下,布绢散出发温润如玉的光泽,与他的身影融为一体。

    可孟枳却觉得,他的存在感极强。

    她努力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但身体的渴望如同潮水一样起伏。

    山中寒凉,她尚且可以忍耐,此时在屋内,身体竟如烈火烹油,难以自抑。

    他再留在这里,她怕自己真的会...扒着他求欢。

    她咬着唇下逐客令:“大人今日不忙吗...让我一个人呆着就好。”

    那边没有声音,只隐约瞧见屏风后,一道气若松清的身影。

    孟枳不再管他,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低吟出声,竭尽全力转移注意力。

    她努力想家人,又想到朋友,然后想那个世界的一切....

    过了许久,阳光一点点淡出房间。

    谢陵起身,站到榻前,低眼望着她。

    沐浴后的少女换了一件光彩溢目的云霞色衣裙,她闭着眼,眉间紧紧蹙着,手指倔强地攥紧衣袖,指节苍白,极为痛苦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即使已经这般,她都要推他出去...

    谢陵眉眼间尽是冰冷。

    他托起她的身体,准备将内力注入她体内,减少她的不适。

    可怀中的少女忽然转身,撞进他的怀里。

    少女轻轻喘着气,身体滚烫,不住地往他身上靠。

    谢陵身体一滞,嘴角微动,伸手将她圈住。

    怀中的人像是做了什么梦,口中念念有词。

    “好热...”

    “冰块...空调开着。”

    谢陵皱了皱眉,俯身凑近,听见少女委委屈屈地咕哝:“羽君...要是羽君在这儿就好了。”

    谢陵慢慢直起身,捏住她纤细的腕骨。

    孟枳半梦半醒间,骤然觉得手腕一阵刺痛,瞬间惊醒过来。

    谢陵眼睫低垂,静静望着她,眼里的戾气惊人:“你方才说什么。”

    她说了什么?

    孟枳目光迷惑:“我没说什么...”

    说话间,她发现自己竟贴在谢陵怀里,忍着欲望从他怀里退开。

    “是吗?”谢陵目光紧锁着她眼尾泄漏的嫣红颜色,声音比冰块本身还冰。

    “那你,是在想什么?”

    未及她反应,她整个人已被人扯到怀中,随即被推倒,摁在榻上,动作一气呵成。

    谢陵俯身逼近,声音压得很低:“想要谁在这儿陪你?”

    他长腿缓缓顶开她双膝,以一种绝对强势绝对占有的姿态,压上她的唇瓣。

    唇间是淡淡的雪松气息,她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扣住,谢陵在她唇上重重吸吮,气息滚烫。因为体内催情的药物,孟枳在他怀中战栗不已,可身上的人仍觉不够似的,愈法紧密地贴着她,将她隔离在方寸之内,周边只剩下他的铺天盖地的喘息声。

    她不知道亲吻还可以这样...这样汹涌,伸出手推他:“大人...”

    她的声音变了调子,吻变得暴烈,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说不上谁的肌肤更烫。

    媚药入骨,孟枳再也受不住。

    心想也不是她先招惹的,她也算救过他的命,借他用一次怎么了?!

    说服了自己,她动动身子,正想反扑过去,身上的人却陡然停了动作。

    孟枳睁眼望去,撑在她身上的人眸光暗哑,呼吸微乱,肌肤烫得惊人,平日里淡色的眸子泛着异常的红光,眼眸里的占有欲排山倒海向她铺过来。

    她心脏一跳。

    混乱、渴望、灼热。她闭上眸,手指在袖中捏紧,等着他再次压下来。

    可下一秒,她腕骨上紧得跟铁箍似的手骤然松开,覆在她身上的人身形一晃,转瞬间离开了屋子。

    孟枳:“.....”

    床榻之上,少女被折磨得微微颤抖,两颊绯红,眼睛泛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门哐当开启,一股寒风侵入,吹动少女凌乱的衣裙,露出粉红的肌肤。

    这个混蛋!

    她都要哭了。

    没动心思前,她还没这么...难受!

    不知忍了多久,无边的夜色终于露出一丝天光。

    她体内的药效全部散去时,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劫后余生地趴在榻上。

    王叔过来重新诊了一次脉,确认没事了,她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深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再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沉。

    用过晚膳,孟枳终于感觉好了一些。

    她还记着药被调换的事,准备去找云飞珠,想她回云府后,查明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公子安排了人,今儿早上就护送云姑娘回去了。”顾嬷嬷道。

    “回去了?”孟枳惊讶:“她早上能走路吗?”

    为了不影响闺誉,此事肯定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早上还是虚弱的时候,那时候回去岂不是闹的云府上下全都知道了?

    顾嬷嬷回道:“快天亮时,公子让琉璃给云姑娘渡了内力,说来也是好使,没出半个时辰,云姑娘的状态就缓下来了。”

    孟枳顿住了,还有这样的法子?

    那为什么要在天快亮了,药效就要过去了才用。

    还吝啬到,只给一个人用!

    顾嬷嬷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拿眼瞧着对方的神色,见人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赶紧着补道:“云姑娘昨个带您出去遇到意外,大人动了怒,发话不许云姑娘再到您跟前来,这才令琉璃渡了内力,一早将云姑娘送了回去,担心再扰到姑娘。”

    事实上,她也是犯嘀咕,既然有这么个解法,为何累着两位姑娘受了整整一夜。

    何况....顾嬷嬷瞅着低眸的少女。

    大人昨夜已进了她屋子,为何都没...

    她不禁想到这孟姑娘的初夜,一点未见落红,顿时明白过来几分,这世上哪有男子能对这种事释怀的,况且他们大人又是个极讲究的。

    孟枳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毕竟云飞珠是一品武官昭武将军的女儿,兄长又是朝中要员南直隶巡抚,还是谢陵母亲最宠溺的侄女。

    身份尊贵,谢陵自然容不得她有半点闪失。

    如果换成原来的世界,被人这样算计欺凌,还可以走法律途径,讨回公道。

    但是此刻,别说她好好的。

    就是此次她不幸在途中让人凌辱了,云飞珠都不会有什么责罚。

    孟枳默不作声喝完汤,问顾嬷嬷:“谢大人有说今日过来吗?”

    “大人回来了,厨房方才将晚膳送到书房去了。”

    孟枳漱了口,起身,准备过去找他。

    顾嬷嬷急忙拉住她:“姑娘这一日一夜身子都虚透了,现在外头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可千万不能出屋。”

    孟枳沉默着给自己身上加了一件斗篷。

    她得催着谢陵赶紧将青玉鼎拿来,不知道他下次再来会是什么时候。

    她不想再等了。

    这个世界她一天都不想再呆。

    顾嬷嬷知道劝不住,便提了一盏灯笼,随在身后。

    少女看着纤细柔弱,一碰就倒,可骨子里却是个极有倔劲儿的。

    昨日一晚,药物磨的她衣衫都浸透了,少女却只轻哼了两声,又咬牙忍了回去。

    半分不肯让人听她被欲念驱使的样子。

    书房内,谢陵刚用过晚膳。

    李禄捧着满满的一碗汤药端到桌前:“公子,药好了,这回王叔让多服用两日。”

    昨夜在孟姑娘房里,公子又犯了头疾,这回发作得异常厉害,到了白日竟是都没褪下去。

    万幸王叔刚好在这边,给及时诊脉开了药。

    谢陵靠着椅背,端着药碗慢慢喝了。

    一碗药饮尽,琉璃默不作声上前,递上一封书信。

    “公子,何衡之的调查结果回来了,这是从奚宁那边送来的信。”

    奚宁是何衡之和孟枳的家乡。

    信件稍有些分量,谢陵慢条斯理拆开。

    数十张纸张上布满墨迹,事无巨细、详尽地记录了何衡之的一切。

    纸张翻动得轻响,屋内安安静静,没有其他声音。

    谢陵目光悠悠地落在信中几处频繁出现孟姑娘名字的地方,眼神异常地冷。

    李禄了解自家公子的性子,就是犯了头疾,都能把自己定在案前翻书。

    无论面上还是内里,都从不低半分,有什么...也不会轻易开口。

    他跟了谢陵十多年,此时适宜地递过话:“公子,过完年就是科考了,可要奴才寻个由头……”他顿了下,见谢陵低垂着眉眼,继续道:“可要将这人...遣出京城。”

    勋国公府尊荣显贵,对一个寒门求生,根本用不到自己动手,只要有人知道他得罪了勋国公府,外头巴结和逢迎的人就会有人将事办了。

    何衡之此时正在客栈伏案书写策论。

    案桌上的油灯,火苗摇晃,渐渐变得微弱。

    坐在一旁的李文渊从书本中抬头,见何衡之垂首疾书,神色认真,笑了下,起身取了油壶,添了灯油。

    他本以为,要说服何衡之搬到客栈来,定会费上好一番唇舌,不料今日从溪边回来,何衡之竟主动改了主意。

    所以一回来,他立马退了先前的那个房间,跟客栈老板换了这个内外两间的套房。

    说是套房,其实不过是略大了些,中间一道屏风隔开两个空间,各边一个床榻。

    还有数月就要科考,京城客栈的价格水涨船高,两人共住一间,可以节省些房费。

    十一月的京城已经寒气逼人,屋内没有燃炭火,窗边凝结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霜。

    李文渊的手指冻得僵硬,他又默背了一个多时辰,将书合上。

    他见对面的人又开始写一篇新的策论,没有打扰,轻手轻脚去了里边榻上。

    何衡之放下笔时,已是深夜。

    案桌上,纸张被用心地叠放在一起,从最上面的一张,可以瞧见上面的字迹工整美观,一笔一划如同印出来一般。

    他没去休息,坐在桌前,从书页中翻出了一张保存很好的小画。

    画上是一个身形娇小,比例夸张的小少女,站在一颗宛如流霞的红树下,眉眼弯弯地回眸。

    那日在集市,少女巧思如织,面对络绎不绝的买家,她脑子里的奇思妙想似乎用之不竭,每一张落笔都不同。

    这张画出来,竟与她本人有几分神似。

    他当时心中一动,没有忍住。

    穿过半条街追上那人,付了双倍银两,将其买了回来。

    何衡之看着手中的画像,任回忆在脑子里反复打转。

    他想到今日在山上遇见她。

    站在树下的少女眸光潋滟,肌肤透着异样的绯红,见到他时,泛着水光的眼睛惊喜地望向他。

    屋内冰冷孤寂,外面偶尔传来更鼓声。

    何衡之身体抵着椅背,缓慢地仰起脖颈....

    也就片刻,门“吱”地一声被打开。

    在梦里还在默背史书的李文渊,迷糊睁开眼。

    “这么冷的天....你出去啊?”

    何衡之淡淡“嗯”了一声。

    将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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