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一只手把剔骨刀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扭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房间里，文文妈的尸体已经被塞到了床底，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转开，露出曹志刚干瘪粗糙的脸，松弛的皮肉一层一层堆叠在脸颊，一颗硕大的痦子在嘴角耀武扬威。

    曹志刚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袋子里是妖冶又迷人的曼珠沙华——他下班时路过垃圾场，在花店扔掉的凋花烂叶里捡到的。

    “文文啊，见到爸爸怎么也不喊人哪，啊？”

    中年男人身上，浓重的酒味和劣质香烟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从起了一层油垢的上衣里散发出来，令人作呕。

    文文攥紧了手中的刀，嗫嚅道：“叔，叔叔好。”

    曹志刚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嘴角的笑意敛去，目露凶光：“小婊子，我和你妈那个老娘们都已经结婚了，现在老子就是你爸！”

    “快点，叫声爸爸给老子听听！”

    曹志刚布满茧子的大手放在文文的肩膀上重重地摩挲了两下，不怀好意地盯着少女含苞待放的身材上下打量。

    “......爸爸。”

    文文像蚊子一样哼哼了一声，然后立刻用力咬住下唇，神色屈辱不堪。

    曹志刚慢慢收回手，把花递给了文文，在文文伸手接过时，故意把手放在文文柔软的皓腕上捏了一下。

    文文顿时涨红了脸，用力把手抽了回来。同时在背后默默捏紧了刀把，大脑飞速旋转，拼命想着把曹志刚支走的借口。

    不料曹志刚因为文文迅速抽回手的举动心生不满，一巴掌打在了文文的屁股上。

    “小杂种，连你老子都敢嫌弃？我呸！喜欢像你娘一样装清高是吧，老子让你装！”

    文文被这一巴掌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把刀举了起来。

    曹志刚乍一看到这把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待他缓过神来，脸色立即变得阴狠起来。

    “艹，狗娘养的东西，翅膀硬了是吧？想往你爹身上捅刀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曹志刚一把脱下上衣，露出一身彪悍的横肉，随后顺手抄起一条板凳：“贱人！今天老子就替你亲爹好好教育教育你！”

    阴暗的房间传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正在家门口蹲着闲话家常的邻里突然被打断，不耐烦地蹙起眉，往文文家的方向狠狠啐了口痰。

    “这家人怎么天天动不动就抄家伙，一天到晚不教人安生，真是烦人。”

    “可不是嘛，要我说，就该上社区去告他们扰民！”

    一旁搓着麻将的大叔婶子们附和几声，随后更响地打起牌，企图遮住那家人剧烈的打砸声。小孩痴痴地含着手指，希望哪个赢钱的大爷心情好，赏他们个一块八毛的，让他们买糖吃。

    尹观被飞来的碎木片砸中，差点没忍住喊出来。

    曹志刚打骂的声音越来越大，而文文身上的衣服，却越来越少了。

    那个禽兽不仅动手，还撕她的衣服。

    而文文却出奇的安静，没有哭喊，甚至没有反抗。

    可尹观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深深埋藏的屈辱和刻骨的恨意。

    往事如潮水般涌进尹观的脑海，又从她的眼眶一滴一滴地流出去。在粗暴男人歇斯底里的癫狂下，不止是一个女孩颤抖的身体。

    尹观的目光在一地狼藉里搜寻着，好半晌，才停留在被打翻的垃圾桶附近。

    原来你在这儿啊，哥莫拉。

    尹观在曹志刚的视线盲区里，她翻身爬起来，顺着台灯的电线滑下去，悄悄滚到了哥莫拉旁边。

    此时的它，左边的角还插在勺子上，两腿蹬直，眼神空洞，装死装得那叫一个到位。

    这家伙竟然还挺机灵。

    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人话。

    ............

    文文已经被曹志刚逼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她身上只剩下最后几片蔽体的衣料，在曹志刚黏腻的目光里瑟瑟发抖。

    曹志刚把砸得只剩一条腿的板凳丢出去，一脸□□地朝文文走去。

    文文咬紧嘴唇，指甲嵌进肉里，刚刚捅死她亲妈时眼里的狂悖又慢慢爬了上来。

    去死。

    都去死。

    凭什么要让她受伤，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凭什么一无是处的人娇生惯养。

    这不公平。

    文文正恍神间，曹志刚突然大叫一声，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只尖利的月牙形状的角插在他的脚心，渗出了血。

    “艹，什么东西...疼死老子了！”曹志刚抱着脚痛呼，嘴里不清不楚地咒骂着。

    话音未落，文文的瞳孔里，映射出一瓶正在从曹志刚背后默默滚过来的饮料。

    正在单脚跳的曹志刚没留意脚下一滑，重重地朝前摔过去。

    迎接他的，是举着勺子的尹观。

    勺柄噗呲一声插入曹志刚泛黄的眼球，惨叫声从曹志刚嘴中迸发出来，不绝于耳。

    真是美妙的声音。

    尹观拍了拍手，一脸嫌弃地从曹志刚身边走开。等她回过头来想找哥莫拉的身影时，却发现它倒在地上，嘴角抽搐，口吐白沫。

    竟然被曹志刚的脚气熏晕了。

    尹观受过专业的训练，一般不会笑。

    除非忍不住。

    曹志刚原本疼得在地上打滚，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喊着。

    可尹观笑着笑着却发现，空气突然安静了。

    她往曹志刚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的背上插着把刀，尹观定睛一看，正是那把之前被曹志刚粗暴地扔出去的剔骨刀。文文已经从那个角落里站了起来，此刻就在曹志刚旁边，她机械地把刀拔出来，又插进去，再拔出来，再插进去，神情充满了享受，好像小孩子在尝试新买的玩具，乐此不疲。

    纸袋里的曼珠沙华早已散落一地，在满地狼藉里，和着血盛开。

    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于?量义处三昧，??不动，是时乱坠天花。

    天雨曼珠沙华。

    尹观找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朵，把脸埋在花瓣里。

    此花俗名彼岸花，传说可以让过忘川的往生者想起前世的记忆。

    那你可否告诉我，尹观虔诚地捧着花蕊，心中默念，告诉我此间的因果。

    深吸一口气，尹观缓缓睁开眼，火焰一般的花静静躺在她手心。

    她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