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谧得落针可闻。
曹志刚的尸体已经被戳的像筛子一样，文文把他的生殖器剁了下来，喂给了外面嗅着血腥味儿来的野狗。
尹观趁机捡起了哥莫拉，它的四肢僵硬，眼神空洞，只有血还在顺着它的角往下滴。
只是这一次，它不是装死。
刚才那一下，让他们都变了回去，尹观变回了人类，而哥莫拉却不再是怪兽。
在尹观眼里，它也成为了光。
废墟一般的房间里，只剩下文文和尹观。
她们静静地对立着，谁也不开口。
其实尹观对文文的态度很复杂。文文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是家庭环境的折磨，她应该会长成一个很好的姑娘。只是现在她的好坏，尹观无法确认。
她也不知道，如果文文真的对她动手，自己会不会反击。
她忍心吗？
文文站在她的对面，神情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现实生活中，尹观其实也才刚刚成年，还没有完全独当一面的能力。
现在这种情况，让她很头疼。
在尹观暗自踌躇的时候，文文已经重新握紧了刀，咳嗽一声，在尹观向她看过来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每一个她这么大的女孩都有的那种天真无邪的笑。
这个笑容太逼真，让尹观一时也有些恍神。
“谢谢姐姐，帮我杀了叔叔。”
尹观尴尬地笑了笑，正不知怎么回答，只听文文又说道。
“作为报酬，我会让姐姐死得痛快一点的。”她嘴角依然是甜甜的笑，却让尹观看得毛骨悚然。
该来的还是来了。
面对着忽大忽小的尹观，文文不仅没有一丝害怕，还带着一点在后爸亲妈面前没有的放松与亲昵。
“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救我的仙女教母吧，真好。”
文文自顾自地说着：“但是我不想要王子，也不需要水晶鞋。”
“所以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不要害怕哦。”
尹观闻言愣了愣，仙女...教母吗？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文文握住沾满了血的刀，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尹观现在手无寸铁，只有一把破洞的勺子，还已经插在人家眼里了。
文文此时已经来到了尹观面前，但她的眼神却算不上阴狠，甚至有一丝难以窥见的温柔夹杂在里面。
她看见我杀人了，文文咬紧后槽牙，无论如何，这个人必须死。
她猛地把刀挥起来，正要扎下去时，之前一直像被定身了的木偶人一样的尹观突然动了。
她一手抓住文文往下劈的右手，另一只胳膊的小臂找准文文的肘窝往下狠狠一压，在文文的胳膊弯下去的一瞬间绕过臂弯摁住她的肩膀，擒拿住了文文。
不料文文的左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另一把刀，发狠往后一砍。文文的身体柔韧度极好，胳膊向后发力，那刀刃竟直扑尹观面门，逼得她松开了扭住文文胳膊的手，但文文右手里的刀也转移到了尹观手上。
文文趁机立刻转身，再一次挥刀朝尹观砍来，在这一转身的空当，尹观也握住刀把直直向文文小腹捅去。
............
尘屑漫天飞扬。
一滴温热的血滴在散落的彼岸花瓣上，绽开了殷红。
文文的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看向尹观，双唇微张，却说不出话。
尹观只是温柔地笑。
在决定生死的最后一刻，文文母亲的话突然不合时宜地闯进了尹观的大脑。
“我早说过，女儿就是赔钱的东西，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
尹观记忆里，一个声音与之重叠在一起，最后完美重合，连尾音里的厌恶都那么相似，入骨的熟悉。
只是在同样的心如刀绞里，她的仙女教母迷了路，没能找到她，拼回她破碎的心。
瞬息之间，尹观手里的刀变了路径，只堪堪从文文腰侧划过，文文手中的刀斩钉截铁地扎进尹观的左肩，她却张开手臂，和瘦弱的文文相拥。
刀刃没进血肉，只剩手柄留在外面。
“为什么？”
文文松开握着刀柄的手，语气里疯狂褪去，透出一个孩童般的慌张小心。
“因为，”
尹观轻轻地笑，双手柔和地拥着文文，仿佛刀刃刺中的不是她的身体。
“我是你的仙女教母啊。”
阳光终于穿透房间破旧的窗帘，洒在了少女卧房的地板上，也第一次洒进了少女心里。
年轻的姑娘是那么的容易感动，也许，一个拥抱就够。
一个轻轻的拥抱，就能从荆棘丛生的永夜里，拉出还未曾盛放过的生灵。
她们从未奢求过雨露，只是渴望普照大地的阳光有一天能越过阻挡，平等地照在身上。
文文靠在尹观肩头，慢慢地笑了，笑得轻松而放肆，热烈而坦荡。
不顾泪染湿了谁的肩膀。
“仙女姐姐，我们天上见。”
尹观闻言微怔，她直起身想看着文文的脸，却被文文死死地抱紧。
“让我再抱抱你好吗？你身上好暖和。”
尹观呆呆地抱着她，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强烈，文文的身体在这阳光下渐渐消融，随风散在春光里。
“不要伤心哦仙女姐姐，从今天起，我自由了。”
不知从哪一秒开始，尹观的怀里，空荡荡得只剩下了空气。细小的尘埃在耀眼的阳光下，无处遁形。
周围的一切在文文消失后慢慢退散，尹观肩上的伤口也逐渐愈合。
一阵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响起。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尹小姐可真是让屈某，大开眼界啊。”
屈长负从暗处悠然地踱出来，站定在尹观面前。
“是你。”
尹观眯起眼睛，认出眼前的人就是把她踹飞的男人。
他怎么知道她姓尹？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屈长负。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尹观气笑了，她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他把她踹飞的，还敢自称是她的救命恩人？
“尹小姐不必客气，屈某还要多谢尹小姐，让屈某欣赏了这么一出感人肺腑的戏码，我可差点要落泪了呢。”
屈长负像是没听到尹观话里的质疑，仍旧在那里自说自话。
“我在这里遇到的一切，是你的手笔？”尹观狐疑地皱起眉，敏锐地捕捉到了屈长负话里的不对。
“尹小姐高看屈某了，这只是惩戒空间里的一道门槛而已，越过了这道门槛，我才好送小姐到真正的惩戒空间里去。”屈长负从容地答道。
“你的意思是，这只是个开始？”
一股寒意从尹观背后漫上来，冻得她一哆嗦，门槛都这样惊心动魄，那真正的惩罚，她能挺得过去吗？
屈长负像是猜透了尹观的心思：“尹小姐不必太过担心，真正的惩戒空间没有那么恐怖，只是警醒任务人而已。”
尹观对此半信半疑，屈长负此人太过古怪，她并不信任。
她眼珠微微转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如果，如果我没有杀了曹志刚，文文也没有消失，我就会变成一开始在被子下看到的那样，对吗？”
她看向屈长负，可那个人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也没有听到她语气里的后怕和质疑。
屈长负不答她，伸出手打了个响指，一道门随即在他身后缓缓浮现了出来，尹观死死盯着他。
他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欢迎来到惩戒空间，”屈长负冲着她微微一笑，“尹观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