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李婶,别走啊,你再看看吧。”
“李婶,那小杂种平时都活蹦乱跳的,精神着呢,不像今天这样。”
“哎,李婶...”
王大花一直用力挽着李媒婆的手臂,想将她留下来,谁承想李媒婆滑的跟个泥鳅似的,一下子就把手抽了出来,还压了压被王大花弄皱的衣袖。
“王妹子,我和你可是有点交情才会先来相看你家哥儿的。”
“不是我不帮你,你看看你家冬哥儿都烧成什么样子了,我看他已经半只脚跨过去了,就差另外一只脚了。”
王大花还想说些什么,李媒婆皱着眉头,“冬哥儿病殃殃的怎么能嫁过去,人家可是要身体健壮的,好生儿子”
王大花转了转眼珠,想了想李媒婆的德行,干脆咬了咬牙,“那我到时候再给你分多点。”
李媒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不是钱的事儿,好歹说亲的是我干儿子,我这个做亲戚的,可不能害了他,大妹子,你说是不是。”
“要我说,你家冬哥儿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生养的,长得那么瘦,干儿子那边也不会满意的”
“我要是真说了你家,就是砸自己招牌,往后乡里乡亲,谁还敢找我说亲,你说是不。”
“我看啊,你家冬哥儿和我干儿子怕是没有缘分,还是别强求的好。”
李媒婆一边叹息,一边往李家村外走,只留下王大花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李媒婆知道王大花一直盯着自己,一直到摆脱王大花视线后,李媒婆才松口气,调转了方向,往李家村的另一户人家走去。
“王大花给的那点钱怎么够,也是个抠门的。”李媒婆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想到自己在李家受到的待遇,李媒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歹自己也是附近几个村最有名的媒婆,家里有哥儿或姑娘的,哪个见她上门不是好生招待着,生怕怠慢了。
偏偏这个王大花,连杯茶都舍不得泡,给了杯白水,聊了半天,水都冷了也不给添点热水,临近中午,连顿午饭也不留。
“呸”李媒婆啐了王大花一口,要她说,也是这冬哥儿运道好,不用嫁给她那个干儿子。
但是冬哥儿摊上这两个不靠谱的爹娘,也是命不好。
李媒婆想什么,王大花一点都不知道,她一直盼着李媒婆能回头,谁知李媒婆走不见了也没回头,王大花这才进门,气的将门一摔关上。
王大花一进门,就看见薛小宝正蹲在地上玩泥巴,衣服上也沾满泥巴。
一把将薛小宝扯起来,王大花气的眼前一黑,差点就要倒在地上,“薛小宝,谁让你玩泥巴的,弄得一身都是水!”
现在天气冷的人直掉牙,穿着湿衣服,怕是会得风寒。
一得风寒就要找郎中开药,又要花钱,王大花指甲死死掐着手心,强忍着不将躺地上哭闹的薛小宝打一顿。
“青哥儿,让你看着你弟弟,你就是这样看的,看看他衣服脏成什么样了。”
听见王大花的叫骂声,王青坐在床上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又不是我让他玩的。”
“还顶嘴,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
王大花一直强压着的怒火彻底被点燃,“几天没收拾你,我看你是皮痒了,还不滚出来给你弟弟换身衣服。”
王大花平日里最喜欢掐人的软肉,专掐肉薄,有衣服遮住的地方,又疼还不会被人看到。
想到王大花的手段,王青有些不情不愿的走出来,嘴里忍不住嘀咕:“有本事就打死我。”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说大声点。”王大花好像听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没什么。”王青自然不敢再说,他一把抓住正坐在地上的薛小宝,就要带他进屋换衣服。
“娘,我要吃肉。”薛小宝抱着王大花的小腿不肯走。
“吃什么肉,没肉吃。”王大花没好气回道。
“哇哇哇”听到没肉吃,薛小宝本来是假哭,光嚎不掉泪,现在是真哭出来了,“你说过今天…要吃的…”
薛小宝哭的撕心裂肺,尖利的哭声连住薛家附近的都听到了。
但他们早就习惯薛小宝三天两头的哭闹,听见薛家传来的哭声,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哭哭哭,你再哭试试。”薛小宝哭的王大花心烦,她一把抓起薛小宝,狠狠地抽了屁股几巴掌。
真被打了,薛小宝哭的更厉害了。王青怕哭声让王大花更加不舒心,捂住薛小宝的嘴,将他带走了。
王大花站在院里,还能听到屋内薛小宝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的确说过今天吃肉,那也要先把冬哥儿的亲事敲定下来,拿到了彩礼,才有钱吃肉。
“对,冬哥儿”王大花终于想起来让她生气的罪魁祸首,转身就往院里的柴房走去。
薛家柴房小小的,还缺了半边屋顶,里面堆满了干柴,还摆放着一张只够侧躺蜷缩的小床。
“好你个冬哥儿,竟然敢不把柴遮起来。”
柴房里的柴火上面没有遮挡,就这么被风吹雨淋,原本的干柴也被最近的雨淋湿了,不晒干根本烧不起来。
薛冬冬觉得脑袋像被斧子劈了一样的,即使躺在床上,他也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喉咙干的冒烟,马上要喷火似的。
“薛冬冬,你个贱皮子。”迷迷糊糊间,薛冬冬好像听见了王大花的声音。
“还不滚去砍柴,家里柴都被你糟蹋了。”
“啪”薛冬冬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他现在感觉人好像被劈成了两半,反应也迟钝了不少。
等脸上开始疼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王大花打了一巴掌。
不过,他现在对疼痛也没那么敏感了,这一巴掌,拍的他脸上痒痒的。
王大花的精心算计失败了,本就气的要死,现在家里的柴火也出事了,她气的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躺在床上的人。
“小畜生,平时好好的,一说要给你相看,就病了。”
“耍老娘。”
“还不滚出去死,别死家里,晦气的很”。
“想死就去死好了。”
王大花说的话,一点都没进入薛冬冬的脑子里,他只觉得身边有蚊子围着他嗡嗡叫,吵的他心烦,想抬手赶走蚊子却又没力气。
“啪,啪,啪。”王大花骂的不尽兴,又连扇了好几巴掌。
躺在床上的人烧的脸通红,偶尔从嘴里传出难受至极的闷哼声,王大花死死盯着眼前半死不活的人,只希望能把他烧死。
“别想老娘给你找郎中,自己熬着,熬不过去就去死好了。”
王大花可没那么好心,现在冬天药贵,看一次郎中要花不少的钱,让她把钱花在小杂种身上,比杀了她还难受。家里的钱多花出去一文,都让她心肝疼。
“人家那么好的条件你都看不上。”
“既然你看不上,就你别嫁了,留在家里伺候老娘。”
虽然嘴上这么说,王大花心里还是有些着急,薛冬冬过了年五月初就满十八了,现在朝廷可有规定,哪家哥儿要是满18了还没有嫁出去,家里可要被罚一笔钱,年龄越大罚的越多。
这可是亏本买卖啊!
她得赶紧去附近村里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娶薛冬冬,今天这个没谈成,怕是以后没这么好的人家了。
但只要有人愿意娶,少出点钱也没关系。
至于薛冬冬,要是烧傻了更好,傻子不会挑剔也不会逃跑,直接塞进花轿就行。
横了眼薛冬冬,王大花转身出去了,连门都没关上,屋外的寒风吹进屋内,薛冬冬蜷成一团,紧紧压住身上的薄被。
他又冷又热,自己仿佛身处水深火热中,一边被火烤,一边又被浸入冰水中。
牙关不自觉打颤,身体上的疼痛也无法让他清醒过来。
要死了吗?他迷迷糊糊想到,那也挺好的...
虽然薛冬冬挺想死的,但他最后还是没死成,更幸运的是,烧了两天也没把他烧傻。
薛冬冬睁开眼,眼睛被从半边屋顶射进来的阳光刺的生疼,抬手挡住眼睛,遮住阳光,缓了缓,这才好一些。
他试着下床,但腿脚无力,一个不留神,摔在了地上。
“嘶”摔得有些疼,不过,这也让薛冬冬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如果他没记错,前几天那门亲事应该是没成。
王大花气得对他又打又骂,还撂下狠话,让他自生自灭。
回想起王大花气急败坏说着自己错过了那么好的人家,薛冬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要真那么好,她王大花自己怕是早就嫁过去了。
再不济,早就先把王青嫁过去了,这种好事,哪还轮的到自己。
那肖麻子就是因为在自己村里找不到媳妇,才跑来他们村的。
他可听说了,肖麻子今年都五十好几了,娶过两个媳妇,都死了。家里还有两个闺女,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光看年龄,肖麻子都半截入土了,没人愿意嫁过去也正常。但架不住肖麻子有钱啊,愿意拿出一两银子给媒婆说亲,也愿意出四两彩礼钱。
这让许多人家动了心,嫁一个闺女或哥儿能得四两,可以赚不少。
王大花也心动了,家里的银钱被当家的输光了,她可得想法子挣点。
王大花突然对薛冬冬和颜悦色了不少,连平时的打骂都少了很多,“冬哥儿,我给你找了门好亲事,你有福气了。”
薛冬冬不知道王大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敢确定,一定不是什么好药。
他最开始想打探说亲的是哪户人家,奈何王大花嘴闭得紧紧,什么也不肯说,薛冬冬还是暗中偷听王大花和青哥儿说话才知道的。
听见要嫁给个老头,薛冬冬忍不住犯恶心,他当然不愿意嫁过去,想尽了办法,奈何王大花铁了心一定要拿到肖家的彩礼钱,他怎么折腾都不管。
折腾久了,薛冬冬也干脆自暴自弃了,嫁去肖家至少应该能吃饱饭,不会饿肚子。
就这样,相看的日子越来越近,薛冬冬也做好了嫁去肖家的准备,谁承想前段时间他竟然有了一番奇遇,薛冬冬醒来后谁也没说,在村里暗自打听消息,李家村的确有个叫李谦佑的人,家里还有个弟弟,跟他的奇遇对上了。
这下薛冬冬不得不重新考虑,既然奇遇是真的,那应该是老天在警醒他,嫁到肖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肖麻子像王大花一样,对他又打又骂,要真嫁过去,他一条小命就捏着肖麻子手上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要嫁到肖家,薛冬冬下定决心,又重新开始想法子。
肖麻子这次娶亲,就想生个儿子,留个后。
薛冬冬想了几宿,才想出个办法,既然肖麻子娶妻是为了生儿子,肯定要娶个身体康健的,那只要他得病就好了。
就这样,薛冬冬表面上一直顺着王大花,但在相看的前天晚上,薛冬冬没盖被子,只穿着里衣坐在床上。
为了确保效果更好,他还去打了盆冰水,浇在身上。
终于,薛冬冬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成功病倒了,烧的不省人事,给来相看的李媒婆吓了一跳,搅黄了这门亲事。
薛冬冬昏过去前,还在可惜,没有问清他是怎么嫁去李家的。他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嫁去肖家,又嫁去了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