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文清到底性格使然，没法坦然地对人发泄，她只是干巴巴来了一句：“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夏光的头这会又低了下来，明明身高一米七几，此时却弯腰驼背，身体微微蜷缩，像个犯错的孩子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见她这副模样，宋文清原本憋屈的怒火，攸然消散，化作了满腔的怜爱之情。她清了清嗓子，柔声说：“你是因为我才打她的吧。”

    夏光讶然抬头，怎么也没想到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还有上次，你一开始没想还手的，但是我自作聪明跑进来，你怕我受到伤害，才站起来想保护我的，对不对？”

    “刚刚你说‘我们不要接触’的时候，我有点生气。但是我知道，你这样说不是你的本意，你不是真的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你只是想保护我，对不对？你怕我被那些无聊的谣言伤害，所以才想去许婉婷那里替我讨回公道，所以才说‘我们不要接触了’这种话，对不对？”

    “但是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我也不在乎那些无聊的谣言。而且，我们是朋友啊。”

    夏光怔怔的，眼睛里长久酝酿的泪终于滑落了下来，耳边听见宋文清温柔坚定的声音：“我不了解过去的夏光，但是我知道现在的夏光到底是怎样的。我知道那个耐心教我舞蹈动作的你，就算我身体不协调半天都学不会，你也不会不耐烦。我知道那个在我难过的时候，会安静地陪在我身边的你，还有现在想要保护我的你。我不会从别人嘴里了解你，我只相信我自己看见的。”

    “再说……再说同性恋咋了？都是他们那些凡夫俗子的偏见！吃他们家大米了吗？就在背后乱嚼舌根！真是太、太过分了！”她巴巴地挥拳。

    夏光从没想过，她这样的软包子还有骂人的一天，不由得冁然而笑。宋文清见她眼眶里虽包着泪，却是真心实意的笑，松了一口气，凑近了些：“你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

    “……嗯。”

    “那……你能和我说说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吗？许婉婷说了什么？”

    夏光沉默了下。

    今天下午上课前，她把许婉婷堵在了厕所门口，还没开口，对方就理直气壮地说：“对，你的事就是我说的，怎么，想打我？你以为这是三中啊？”

    夏光却不如她想象的气急败坏，压根不在乎她说的这些，只是冷静地问：“你跟别人说宋文清和我是恋爱关系？”

    “是，也是我说的，那又怎样？你们两个敢做不敢当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几个月前你们两个就偷偷摸摸的……”

    “啪！”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吸引了许多人，只见许婉婷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半晌，尖声道：“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夏光没理她，转身便离开了，独留她发疯似的尖叫：“你等着！我现在就叫老师！”

    宋文清听完也沉默了，她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额……夏光，谢谢你帮我出气，但是动手总归是不太好的，我们以后不理她就好了。”

    夏光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低声说：“抱歉。”

    “抱歉什么？”她笑了下，“我跟她早就没关系了。”

    夏光没说什么，她在她身边这么久，一直很清楚许婉婷在她心里什么分量，如今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让她窘迫和难过。

    “早在她给我那封信的时候，我就跟她没关系了。”她喃喃说，“在看到信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她对我有那么多意见。”

    不，其实应该也是察觉到一点的，在日益严重的比较里，在得知成绩的那一刻，在她日渐锋利的言语里。只是她从来不愿细究。

    自从许婉婷中考失利之后，从前的她就变了。

    “凭什么我只能去普通班，而你却进了尖子班？！”

    “明明我初中成绩比你好多了，是我帮你把成绩提上来的！”

    “把我踩在脚底下，其实你心里得意死了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假惺惺的样子，装什么好心？天天在我面前炫耀，明明考得好多了，但是偏偏还要说什么考差了！还要在我面前炫耀你做得来我做不来的题，是，你最牛逼！”

    “反正你总要和我作对，我说谁谁谁不好，你就要说人家好！是！全世界你最善良，你最无辜！大家都喜欢你！”

    “我真的很讨厌你，我情愿我从来没和你做过朋友！”

    那一行行浓重字迹，看起来用了极大力气，深深刻在了纸上，也深深刻在她心里。

    宋文清眼里有些湿润，她闭了闭眼，将泪水强压回去，下一秒，一个温暖的臂膀将她环抱住，接着一只手抚过她头顶。

    是一个无言的安慰。

    她愣了下，随即昂起头，朝夏光露出一个微笑，郑重地说：“总之，我们是朋友，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