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相

    天阶无雨,星月通灵躲入层云,私为暂避人间怒气。

    一月众星时时隐现,似是月奴星婢跪服了人,一时吞云吐雾,一时欲言又止,仿佛正在卑弱地瞧人脸色,观测时局……

    月下,翰音院灯火通明,一束束光妖冶非常,如在飞舞,像在嘲弄,“眨眼”、“甩腰”,闪得元昭肝火尤甚。

    三少奶奶手底下那几株“草”,栽在三房院子门外。

    乌泱泱一片受着寒风,伶俐机灵,围在一处取暖闲话。

    那眼尖的一晃神,偶见四爷冷面,立即变脸噤了声。

    刹那,人人口头暂歇,得了心眼接应。

    一时间,铺开来站成一排,那冷眼呼啸而去,那冷风一阵而过,“草”低了一片倒儿,各个老老实实朝着四少爷问安请好,一个个喜怒哀乐不挂脸,奴颜之外不显现,说话做事不着痕迹,处处不落把柄话柄,尽显各自机敏能耐,灵透心窍。

    四爷提杖簌地走过去,几株“草”松了口气,正要塌了身子,谢下腰身,恢复刚才原貌。

    说到是,怒下有心,急下有心,忌下有心,恶下亦有心。

    江南道,临安城,茶园子老四,输赢生死不弃心眼儿算计……

    念想一惊脑,四少爷越念越不对劲,越想越有错忤。

    走过去又走回来,步子进了院儿,人又出门。

    气势威压,立眼震慑,元昭不错眼紧盯着尹家这几根歪“草”……

    四少爷,黑天摸地到三房来,吓得人一激灵,人一走,将才好,岂料那毒蛇猛兽狼顾虎视,摆弄回马枪,直把人吓了一大跳。

    其怒如风,四面吹拂,八方来临。

    几株“草”一个个抖擞精神,寒风里打着冷颤,汗毛跟着竖起。

    四房御下,三房女子沉默不敢言,一时里各个心思回笼,细想着自身可有哪处不对,亦或是哪句话不对,又或是冷风吹久了,面上得了僵硬不留意,顾不得吹皱的面皮,一不小心冤把本心显露?一不经心不凑巧得罪了四爷?

    恶少爷慢慢踱着,脚步停在众女面前。

    当真是冲她们来的!

    竹杖点着地,连片“草”才下低的头,缓缓抬起来,元昭眼往“草堆”里一点,不偏不倚点中了那一棵最熟眼的长舌“草”。

    “四少爷……”萱草捏了辫子,冲少爷淡淡一笑,不奴不媚,也带客套。

    里外不安生,院子里那四个魆、魃、魅、魍魉,有鬼心、鬼肠、鬼皮、鬼相。

    分明各怀鬼胎,竟还佯装得一派不知事不晓情,一个二个,三不五时,偏在他眼皮子底下造反生事。

    轰了丫环、奶妈、婆子出门,这会子凑在一处院落,笑说白天事,戏说山中魑,只怕是……四样得意,口水飞溅茶水不足,舌头打结轮流剿说。

    一个个只存坏心,不安好心,行事鬼祟嚣张,变着花样挑拨他与恋笙,使着百样心计要拆散他们夫妻,偏就是见不得他好!

    元昭怫然作色,一通强忍,尽力压着,只露出愀然面色用以示人,他打算趁着那四人正得意不防备,锁起门来,一处收拾了才好。

    里头人没做派不正经,说的事却是要紧,倘若漏了一点半点,直教人生不如死……

    院外的萱草,不是萱草,是喧草。

    她的耳,是漫山遍野的蕨,插在欢喜园各处,生在亭台楼阁,似是苍耳附着花草鱼虫,各处飘,各处荡,无土不发,无孔不入。

    主子心里事,若要让这婢子晓得了,用不着半日,风过临安城,雨倾江南道,天下更有谁人不知?

    “你!”元昭宣着萱草,他一声斥,呵得众“草”心有不定。

    四少爷不带好意,萱草立身不惧,三小姐平素多疼她,更何况,她是正正经经的尹家人,不是他们元家的丫头,她是好是赖不归元家人管,四少爷至多几下打骂,到底拿不住她。

    再来,萱草自问身心两无错,四少爷子虚乌有也揪不出她的错,丫环撑着笑给面子,问四房少爷,“四爷……有吩咐?”

    平白无故点她,自然有吩咐。

    冷风、冷眼、冷声、冷言,冷语,随风冷。

    凛冬聚冷,暑气红日难驱冷寒,

    “你!”

    “是。”萱草应声。

    “去外头站着!”

    去外头?

    众“草”不解,这不已然是在院子门外?

    还有哪个外头?

    萱草心里有数,仍旧哽声一问,“哪个外头?”

    冷声袭来,“园子外,大街上。”

    欢喜园外,欢喜街上,萱草不愿听从。

    月黑风高,寒冬腊月,一个姑娘家怎好往那街上随意一站?萱草不惧黑白冷热,也不惧怕元家四少爷。

    她想不清哪里得罪了四房夜修罗,想来想去,也只当是活阎王吹了冷风,心脑受风打颤,又发少爷疯癫脾气。

    明面上,不敢不服四爷,萱草身子顺从,抬脚不往三房院子里去,里头几位少爷少奶,正议着家族兴旺,计划着家业家产,谁都不让进,谁都不许听。

    也不晓得四少奶奶可睡下了?萱草转裙提裙,不声不响便要往那玉京院去。

    “站住!”计谋不得逞,四爷厉声扣下人,“四少奶奶,睡下了……”

    丫环停下步子,计策落空,四爷漫着步子,倾轧三房地界,恶狠凶蛮,“你这鬼丫头,要是敢告到四奶奶跟前,但凡抖出半个字,打死你!”

    四爷的吓是真吓,四爷的死是真死,字字瘆人,并非玩话,丫环不得不信,萱草仰头低眉,像是服了软,于是,小心一问,“那要站到几时?”

    瞧着时候晚了,欢喜园就要落锁,天又寒,地又冻,关在外头可怎生是好。

    “到天明!”

    言罢,留下一地瞠目结舌,四少爷半点不顾。

    步入翰音院,他从院里栓起门,撑着杖低着声,人便往那灯火大亮的正屋去。

    人远着,走近了。

    不需细听,正屋里时时有说话声,你一句我一句,语气不见死,声量不见小,声情并茂说得往情忘我,有话头引着,有音量遮着,屋里那四人,听不见察觉不出屋外人与事。

    说着何人何事?

    说来说去,始终离不开恋笙与那妖僧的旧情。

    话眼全绕着青梅竹马,他这个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反成了偏的小的,成了未走明路见不得光的第三人。

    家里的比不上外头的,元昭恨不能打渔杀家,出了肚皮那一口窝囊气。

    岂料,隔着门帘纱窗,里头正说那妖僧的相貌品性,元昭日日躲黑,事事在暗,只想事事把握运筹帷幄,偏就在这一样事上,失了高处,输了先机。

    寒光寺那妖僧晓得他,晓得欢喜园,他却不晓得那妖僧,不晓得寒光寺。

    知己知彼,才可百战百胜,这场仗无声无响,怕是要打一辈子,十年也罢,百年也罢,他要赢,他要胜,可惜,赢也只能小赢,胜也只能险胜。

    元昭强按妒怒二气,停了手,止了步子,也要听一听,哥嫂嘴里,那妖僧究竟是个什么奸邪怪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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