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铸墙,铸高墙。
菩萨蛮,困八方。
墙里墙外怨成双。
灯火逐,佛光打,月色照。
带了一路寒风春尘,恋笙紧握菩提子,她的一双大眼睛,只盯着了生看。
来人一欢一笑,全无半点龃龉怨恨,“说好了我做共命鸟,睡在菩提树上,你变作一只蝶,寸步不离时时刻刻绕着我……片刻不离,生死相随,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捻风随意,从前的山盟海誓,如今的玩笑话,恋笙说笑,了生随之一笑。
恋笙和气地笑着,笑过了又怅然失了精神,一得一失,有得有失,不免大为惋惜,此生大有遗憾,只能企盼来世,女施主求着高僧,“了生,下一世,你读书习字,莫要再入佛门,你我倘若遇上,可别再辜负我……”
了生点头,无不应允。
佛光有神性,独爱度化人。
恋笙把目光移开,失了笑,定定地瞧向元昭,“先前因你得了一场病,总是不好,阿爹阿娘吓得不轻,那会子,真算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说来也稀奇,倒叫他一眼就治好了病根。”
想她一身痴病,那凤目两立,立即惊心吓回了魂。
那双眼移了位,移了情,元昭时时追随,不敢轻举妄动。
元彻、元宝跟上来看戏,不敢出声。
了生瞎她的情,恋笙早也看开了人心,男欢女爱,本就不是一家之言,何必怨恨?她看着元昭笑道:“你我这辈子已然落得个有缘无分,哪里来的下辈子?他缠我一世,当人当鬼当姑子,死也不肯放了我,一生一世只怕不够,必然还有那生生世世,他可不念经,只念着我,有他在,你我如何再见?倒是我又说胡话了。”
了生浅笑,元昭心笑。
菩提珠物归原主,交还到原主人手中,“这珠子来得不易,单就为咱们小时的情谊,你可得好生收着,不许再丢我的情!”
了生不言不语,笑着单手施礼,只把他缠于腕间的那串佛珠,再度郑重地交与恋笙。
也不为旁的,就为小和尚,只为小姑娘。
恋笙收好佛珠,向元昭走了两步,元昭急忙迎上去,又见恋笙往回折了两步,他识趣停了步子。
“李寒光……”
想与他好好道别,想叫他好生念经,想说自己再无闲暇陪他玩乐,想说自己一概都好叫他安心,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到最后只有一句,“李寒光,我去了,你多珍重!”
“去罢,我看着你走,就和儿时一样。”了生笑着说。
他看着她走,就如数年前,小和尚看着小姑娘,看着她日落下山,盼着她日出上山。
这一回,虽与儿时无异,却是此生诀别。
闻他二人言语,元昭大步上前,执起她的手,也与山寺佛僧大大方方施了一礼。
月色很美,时辰晚了早了,缘分却很浅。
在佛僧的注视下,四人下了山。
上山路很快,下山路却很慢。恋笙低着头一路不说话,元彻、元宝、一字不敢言,元昭心里高兴不敢显露,恋笙既怕黑又怕鬼,为了“他”,竟也漏夜骑马上山,狠了心和那妖僧“一刀两断”,他如何不高兴?
山脚下,少奶奶的马车等着恋笙,一见喜雨,恋笙再也抑不住眼泪,喜雨禁不住人勾泪,姐姐妹妹抱头痛哭,进了马车,见了容暇,二女又躲进容暇怀里失声大哭,眼泪如瀑不要钱,一直哭到欢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