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最后一天是优秀毕业生的分享会。
我坐在最后一排，身边的同学讨论着前几日新上线的游戏。虽然我听不清台上人的发言，但认出了一副熟悉的脸庞，是他。
坐在从右数第三个位置上的他，与那晚不同，没有戴黑框眼镜，少了一丝学生气。
不过到后来，在会场的灯光下，我的眼睛干涩了起来，使得眼角湿润。耳边响起杂七杂八的声音，听的人眼皮不自觉下沉，再后来，意识也便慢慢模糊了。
“后面那个同学！同学！”麦克风声音不是挺大的吗，怎么却听不清学长学姐的发言呢，我睁了眼，可眼前一片漆黑，原来是旁边的人把帽子扣到我脸上了。
拿下了帽子，整个会场的座位席空无一人，舞台被割裂成两种景象，一种是和校长聊天的学长学姐，还有就是忙着撤场的学生。
“完蛋，完蛋了！我洋相出尽了！”反应过来的我，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嘴巴，低下头，弯腰起身，想要赶紧溜走。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三步、两步、一步！”我马上就要出去了！
“喂！谁让你走了！过来帮忙啊！”年级主任喊得那是一个撕心裂肺，把我刚刚迈出去右腿折了回去。
“好，好的！”我像只鸵鸟一样往舞台走，一阶，两阶……跨越了八个阶梯，我终于来到了几小时前遥不可及的舞台上。
“过来帮忙啊，同学！”还没等到我的尴尬完全消散，就开始和大家一起抬长桌了。真好，没人注意到那个会上睡着了的我，嘻嘻。
尽管当了几天的军爷，和同学把桌子从三楼会场抬去五楼杂物间的我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右手无名指上冒出了一根小木刺，我还没来得及将其拔出，手上就多了一把扫把。
“刚刚我们已经把椅子和灯抬上来了，你新来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那个大寸头，说完就招呼着其他三个卤蛋跑回宿舍了。
以不寻常的方式握着拖把，慢悠悠地下楼，回到舞台。他们还在聊天，明明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能和校长聊的这么欢，真装，也不能这么想，嗯，就不应该这么想。
幸好开会前有人打扫过舞台，我干起来也就轻松不少。正当我把扫把放到舞台后面，熟悉的嗓音又响起：“诶，顺便把地拖了。”
真不知道是来上学的，还是来当保洁的。
那群人终于结束了畅谈，留给我一个舒适的干活空间。
“记得把门关上啊！”我非常希望这是年级主任的“遗言”
不过挺好的，没人看我干活，其实本来也无人在意。
应该是五分钟后，我完成了年级主任赐予的任务，五天的军训搭配今晚的加餐，手臂有种抽离的虚感，像是捆上了几吨的石头，紧实中掺杂着无力。在我平缓呼吸后，腰酸极具侵略感，双脚足弓处一抽一抽的，似是在打抱不平。
“别吵吵了，都在一个身体上，怎么各有各的疼法。”我摇了摇头，正打算走出会场。
我发誓，就一瞬间，就一眨眼的时间，眼前全黑了。对哦，11点这片区域就会断电了，真该死，这么晚了。
感谢窗户折射出的微微月光，让我无需将生命托付给我的感官，没有说不信任你们的意思。
还是八段小阶梯，走去出口的速度慢多了。辛苦了，之前不敢闭眼的小屁孩。
右手轻轻的贴着墙，我终于摸到门框了！
是的，一激动，一用力，我的右手结结实实地给门框来了一掌。
“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清清楚楚地体会到什么叫痛的刻骨铭心：那根被我忽视的小木刺，毫不犹豫的钻入了手指皮肤，这家伙，没有留下肉眼可见的尾巴，让我把它救出来。
“你没事吧？”
“这个点了，怎么还会有人？难道是偷偷谈恋爱的couple？不能的啊，才刚军训。”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马上走，打，打扰了。”你说，人怎么可以倒霉成这个样子。
点头哈腰，眼向着地，小碎步前行！我觉得当时我走的像个太监一样。
当我庆幸着平安无事地跃过余光的影子时，右手手腕不经意间被握住了。这小子的手劲还挺有礼貌的，不大不小，刚刚好。
“朋友，无意冒犯，无意冒犯，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你怎么啦？”是一把清爽的声音
我转过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过这次，我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声音，看清了他的脸，甚至闻到了原味舒肤佳的味道。
“没，没事。哈……哈哈”
“我看你刚刚握扫把的手势不太对。”
“没，没事，有木刺扎进手指了，我拔出来就好了。”
“别啊，回去把手指贴在装热水的杯口，热胀冷缩，慢慢就出来了。”
“谢谢哈。学长还没走？”柳正，好险你还有点理智。
“想着留下来看看星星。走了哈！”南伯明拍拍柳正的肩膀，提起台阶上的黑色背包，咋咋呼呼地走掉了。可以用咋咋呼呼来形容吗？那就叫少年气吧。
按照柳正这种内耗人才，本来是应该在脑海里对刚才的画面过审n次的。只是，聪明的他反应过来，生活老师已经开始查寝了。
虽然柳正向着宿舍楼跑起来的时候没有顾不上嗷嗷叫的身体，但是亲切的生活老师在宿舍入口就没有放过柳正。
“喂！站住！你哪个班的？几点了！几点了!”迎接我们小正的，是生活区的总教头。
“报，报告，我刚……刚搞完会场卫生回来。”
“刚搞完？那我十几分钟前排的那四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小兔崽子，撒谎撒的挺有水平的哦！”
“不……不是，我，我……”
咔嚓，闪光灯大大方方地把柳正收进了总教头的手机相册里。
“发给你们年级主任看看，小兔崽子。”总教头效率很高，照片估计在柳正被放行时就已经传到年级主任那里了。至于配上什么说辞，那就不是柳正该担心的了。不过我们的小正不知道的是，年级主任有三个，我们总教头只加了一个，不是叫小正干活的那个。小正，人是会有n个阶段一直这么倒霉的。
宿舍在六楼，柳正上三歇三，在宿舍前的走廊把气喘好了才进去。
先把窗户抬起来，屏住呼吸，一个手腕的宽度就够了。反手，没错，慢慢拉开门闸。
“叽~”一点面子都不给！
蹑手蹑脚坐在床上，柳正抽了三张纸巾，打算把汗擦擦，现在洗澡，等于和全宿舍为敌。
“小正，大半夜把人吵醒，真是个有教养的小朋友。”邻床笑着说。
柳正不语。
“出汗了就别躺在床上了，臭死了。”还是笑着的语气。
柳正还是不语，平日里不敢随便外漏脾气的他，可以有丰富的心理活动来稀稀疏疏地掩盖住情绪上的反噬。但唯独在这把常年带着笑意和他说话的声音里，他总是像只惊恐陷入泥潭的羔羊，拼命地证明自己的挣扎是无济于事的。
柳正的头靠在身后墙上，微微□□，抱着枕头，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柳正清楚地知道，第二天得早起，洗澡，洗头，洗衣服，不能臭烘烘地去班上。
不知过了多久，起此彼伏的呼噜声断断续续响起，在梦香的同志可能会觉得自己开着车，行驶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阳光刚刚好。
小正，在呼噜声响起前你睡不着，那就是又一个失眠的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