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1月初,苏格兰高地在下雪。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维罗妮卡在麻瓜报纸上看到报道,新的北极寒流来袭,苏格兰地区温度将降至零下七度,情况持续一周左右。簌簌的雪落在苏格兰高地,暮色将尽未尽,落地窗的玻璃变得冰蓝,冰棱在城堡檐下生长,窗外的杉木林千枝垂首,林间的每道阴影透出幽森凄冷的鸦黑色,成为天地笔墨的地平线。
维罗妮卡贴在落地窗上,轻轻呵气,玻璃染出一片雾蒙蒙,她抬手轻拭,目光中掠过一只耳朵缺角的灰棕色猫头鹰。
“沃尔德!”她惊呼出声,赶紧打开窗子放猫头鹰进来。
“混蛋西里斯,外面在下雪,他还让你来送信”,维罗妮卡替沃尔德抖落羽毛上的飞雪,拿起魔杖给它施了一个恒温咒。
维罗妮卡拆开信,一把门钥匙掉出来。
收信人:维罗妮卡·沙菲克
别骂我混蛋,维罗妮卡,放走沃尔德之前我已经给它连着施了三个恒温咒了,再说沃尔德是我从芬兰救回来的鸟,他不怕冷的,我不信你摸不到它羽毛下面那层厚厚的肥膘,上次我把它寄养到你那里,你活活让它胖了两斤,梅林的裤子,他胖得要飞不动了。要知道以前你的回信,我一天就能收到。它从你那回来之后,就变成了两天。
算了,我说正事。
本月三号,是未来伟大傲罗西里斯·布莱克的诞辰,特邀请维罗妮卡·沙菲克小姐前来庆生。
门钥匙给你了,一同夹在信里。
三号,等你。
另外,沃尔德先寄养在你那几天。梅林,沃尔布加又趁我们出去的时候闯进我的卧室,上周六我没把沃尔德藏好,被她发现了。这个疯女人的变态控制欲,她要我把来路不明的鸟扔了,我不同意,她就差点把沃尔德的毛拔了。
梅林,反正它也挺喜欢你的,先在你那待一阵,避避风头。
还有不要再喂它吃那么多,等它回来,要是三天才能收到你的回信,我就不陪你玩两人魁地奇了。
署名:西里斯·布莱克
西里斯猎犬般的字迹潦草的在纸张飞扬,有些字母拼写难以辨认,她每次读信都会觉得心累,真是字如其人。沃尔德蹲在她手边,脑袋不停地往她手心里钻,似乎在暗示什么。
“又撒娇,沃尔德,你家主人勒令我不给你饭吃,我也没有办法啊”,她摸摸沃尔德的脑袋,把它带到一边特制的猫头鹰小房子上,这是上回沃尔德来的时候她做的。
沃尔德生气了,没有理她,自顾自的玩起来了。
她坐回椅子上,手里拿着西里斯送的门钥匙,是一支被施了魔法的羽毛笔。在巫师世界里没办法使用幻影移形的巫师,想要在白天旅行,或者目的地没有壁炉的时候,就会依靠门钥匙来达成目的。
可问题是,布莱克老宅有壁炉啊。维罗妮卡很疑惑,她拿着手里的羽毛笔仔细端详,没想明白西里斯他整哪出。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惑她很久,当她三号拿着门钥匙,被钩子在肚脐眼后面使劲一拉跌在西里斯床底的时候,她瞬间明白一切。
“shit,混蛋西里斯!!!”被他耍了!
“混蛋在这呢”,维罗妮卡蜷缩在床底,床缝边伸进来一双黑色的皮革鞋,她听见西里斯在笑,非常幸灾乐祸的笑,西里斯搭了把手把她从床底拉出来。
“混蛋西里斯”,她站起来一拳朝西里斯打过去,西里斯早有预料熟练的将身体往右一偏,拳头挥空。
“一招鲜不能吃遍天啊,维罗妮卡,更何况这招我挨了一年多”,西里斯拿出魔杖给从床底爬出来的维罗妮卡使了个清理一新,西里斯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红色的小礼裙,维罗妮卡很少穿如此鲜妍的颜色,她最经常穿蓝色或是灰色的衣衫,素素的漂亮。
今天是很艳丽的漂亮,他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低头想看脚尖,瞥见了维罗妮卡手里的礼物盒。
“给你的”,维罗妮卡注意到西里斯的视线顺势递给他,对面人迫不及待的接过去,随后她重新伸出拳头,朝西里斯的左肩来一拳。
“嘿,轻点,维罗妮卡,我是寿星!!”
“一招鲜吃遍天,西里斯”,西里斯无暇顾及这一拳头,他在拆礼物,维罗妮卡注意到他今天这一身行头,头发被特意打理过纹理很好看,整体穿着挺阔的黑色西装,领子那松松垮垮的打上一条质感光滑的酒红色领结,她挑眉,有点帅啊,西里斯。
“你今天倒是人模狗样的,西里斯。”
“听到你在夸我帅了。”
“嘁,没有。”
西里斯拆开礼物盒,是一双红色的帆布鞋,“和之前送的那双一样的?”他开口问,想起来上周六他穿着同款帆布鞋,也是她送的,他当时被维罗妮卡带去玩麻瓜烟花,结果因为操作失误鞋子烧出一个洞。
“嘿,你干嘛呢”,维罗妮卡把手背到身后,礼裙的腰部两侧裁剪了两个口袋,她看见西里斯正脱下自己脚上的皮鞋,套上新的帆布鞋,趁着这会功夫,她把礼裙口袋里塞的袋子拿出来,是一个被施了无痕伸展咒的袋子,安德鲁送给她的。
这个袋子里才是真正的礼物,但西里斯是个笨蛋,只注意他的新鞋。维罗妮卡鬼鬼祟祟的从袋子里掏出来礼物,披头士乐队的黑胶唱片。
梅林,这东西架势可不小,西里斯想不注意到都难,“维罗妮卡?!梅林!”西里斯激动的眼冒星星,帆布鞋对他的吸引力骤减。
几个月之前,维罗妮卡带西里斯去伦敦唱片店闲逛,结果两人愣是听着店里的唱片机工作了一整天,店面打烊的时候还意犹未尽,那时候西里斯还吐槽说“巫师音乐落后麻瓜几百个世纪”,从那个时候,维罗妮卡就想好送什么了。
“向梅林起誓,有史以来最好的生日礼物。”
“当然,你知道这有多难搞到手吗?”,维罗妮卡很满意西里斯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样,想起来自己几个月的省吃俭用,值了。
“走!下楼!”,西里斯一刻也等不及,他把唱片递给维罗妮卡,拉着维罗妮卡下楼,她秒懂西里斯立刻跟上。
楼下,纯血巫师们觥筹交错,西里斯拉着她一脚蹬开在巫师唱片机旁边倒腾的克利切,他把维罗妮卡送的唱片放上去,老掉牙的古典乐变成了贝斯的旋律,一些巫师察觉到音乐的变化,纷纷奇怪的拧巴眉毛,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
两位作案嫌疑人默默躲到一边,降低存在感,在宴会角落里哄堂大笑。
沃尔布加循声赶来勒令克利切赶快换掉,她不敢放声大怒,她要顾及纯血的体面,维罗妮卡对克利切升起了那么一点可怜心。
“别可怜它,维罗妮卡”,西里斯看出来她的心思,他偷偷拿魔杖使了一个飞来咒,把唱片重新拿回手里,梅林,谁知道沃尔布加会不会又发疯放一把大火烧掉。
两个人窝在宴会一角的沙发上欣赏沃尔布加的跳脚,没注意到两双皮鞋的踏踏声向他们追来。
“你该因为血统永远自卑,而不是一副泥巴种做派,维罗妮卡·格林”,布莱恩和亚伦慢慢踱步到两人面前,讲话的是布莱恩,他身旁站着亚伦·沙菲克。这对父子如出一辙,模样相像,腔调也相像,只要一见到她,就会像毒蛇一样乱喷臭口水。
维罗妮卡想起来安德鲁告诉过她,今天出席布莱克生日宴的是亚伦和布莱恩这父子俩,让她小心些。
梅林,她开心忘了。
西里斯在旁边似乎有话要讲,他在疑惑俩人为什么叫维罗妮卡格林,但看到维罗妮卡明显不对的脸色,没问出口。
“布莱恩,虽然麻瓜不可靠,但也许她真的患有癔症性痉挛也说不定,真希望那时候麻瓜的精神科能介入,好让她不要在第二次被收养的时候,放火烧了人家房子。”
亚伦摇晃手里的酒杯,回忆起老沙菲克让他调查的资料,四份均被退货的领养记录。他纯血的观念根深蒂固,一点也不明白老沙克为什么执意带回这个混血,沾染上麻瓜血液的腌臜任何一个都不该属于沙菲克。
“约万·格林那个蠢货,可是宁愿为阿德莱德而死,也不愿意为你而活,维罗妮卡”。
约万·格林,维罗妮卡低着头,蜜色的灯光打在她的眼睫上,在她的眼眶下面留下大片的阴影,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亚伦唇舌歹毒,滔滔不绝,“作为长辈,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姓沙菲克,理应按照沙菲克的方式做事。”
“嘿,布莱克,离她远点吧,她在纽约可是被退了四次货呢”,布莱恩接上父亲的话头,颇为好心的告诫西里斯。
西里斯很烦躁,他没搞清楚这对父子是哪出戏,以前他跑去沙菲克古堡找维罗妮卡的时候,维罗妮卡就常常拉着他避开这对父子,那时候他还纳闷的问她,结果是她支支吾吾什么也没说。
好了,现在,他明白为什么了。
身旁的维罗妮卡已经低下头很久了,西里斯注意到她瘦削的肩膀有些苍白,能够看到青色的血管,他很生气,维罗妮卡正在躲着他的眼睛。
“该死的,俩精神病有病去治,见鬼的血统,下地狱的荣誉,俩疯狗叫够了吗?”他拽着维罗妮卡起身,拿着魔杖直指对面两人。一时间的动静大得吸引了不少注意,巫师们纷纷看过来,窃窃私语。
“那是沙菲克一家和布莱克长子?”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布莱克刚刚说什么?”
亚伦和布莱恩没说话了,维罗妮卡的混血血统是沙菲克保持荣耀的秘密,老沙菲克下过密令,外族人不能知道,至少消息不能扩散。
沃尔布加这次是真的要脑袋气炸了,西里斯又在唱什么反调,见鬼的血统?下地狱的荣耀?
这个逆子!!!
沃尔布加彻底怒了,她冲过来没顾上纯血的体面,用咒语困住了西里斯,把他绑上楼,期间还不明所以的剜一眼维罗妮卡,迫于沙菲克一族的面子,什么也没说。
维罗妮卡脑子回到沙菲克阁楼的时候有点不太清醒,记忆最后只知道格里莫广场上很冷,宴会不欢而散,她没敢去再找西里斯。
生日是独属于自己的节日,今天是她唯一的朋友西里斯的节日,但是一切因为她而变得糟糕。
时间直至夜幕星河,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沃尔德睡得很沉,她想起了西里斯去年她生日送的双面镜,握在手里,没敢用。
她不知道西里斯现在是什么心情,她也害怕知道。宴会的时候她没敢看西里斯,她不想让西里斯知道她的过去,一点也不行,他是她唯一的朋友。
他知道了 ,会怎么样?会远离她吗?会鄙夷她吗?会因为她的魔力,害怕她吗?她控制不住的去想这些,又控制不住的想掉眼泪。
如果真的有梅林,梅林
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命运吗?
“维罗妮卡?你睡了吗?”双面镜亮起,传出细微的动静,维罗妮卡听到了西里斯的声音。
“维罗妮卡!!”
“打开窗户,维罗妮卡,我要冻昏了!!”
她惊的起身,迅速跑到落地窗拉开窗帘,雪还在下。
西里斯正骑着扫帚横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