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扬的事沸沸扬扬了半月,很快就归于沉寂了。
刚入七月,这事便被群英会的风头完完全全盖了过去。
集贤阁院前那块风水宝地,最后还是被财大气粗的文院抱了回去。只因文院出的价最高,高了第二名武院整整五十两。
武院忍气吞声,选了文院对面的那块地,两院正好打了个擂台。
这第一天比的是赋,题材定的自由,一连设了三个头奖。
那几十人的文章往台上那面金粉涂的墙上一贴,白纸黑字,洋洋洒洒,可谓是极其壮观了。
台下设了“文章林”,是历年来获得榜首的和一些平日先生认为优秀的学生的文章,诗词歌赋,样样俱全。
几位文院的先生坐在台下,桌上放了三四个投票的木箱,旁边是记分牌,用墨写了参赛人的名字,随投随记。
念远跟着孙承策,赵蕴望两人来集贤阁凑热闹。周浔又着凉了,他正逢变声,声音嘶哑,就不来了。
赵蕴望参加了这次的比试,交了一篇他费劲脑汁写的《颂时赋》,全篇都是赞扬他们大周国泰民安之类的好话,有暗渡陈仓之疑。
孙承策倒懒于参加这些东西,但是他之前写过一篇《行乐赋》。秦淮波院长看完脸色清清白白,苏维道院长倒是啧啧称好,说他“行文飘逸,洒脱自然。”
于是也被展示了出来。
念远倒没有他们的好文采,她文风死板僵硬,犹如八股。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念远跟着他们逛了一圈,倒是看了不少好文章,但其中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是周浔那篇用来应付先生的《向死赋》。
全篇以朝菌起笔,句句未提死,但就是充满了死亡的哀意。虽然他刻意掩饰了许多习惯的表达,但细枝末节中都充斥着他的内心的想法。
衰心太盛,勇气不足。
念远心道。
她把周浔那篇赋用旁边的纸轻轻的盖住,也许周浔并不知道他的赋被拿出来展示,否则估计以周浔的性格,也会这么做。
“蕴望,你也来了?”顾知节见到他们,笑逐颜开。
“什么事这么高兴?”赵蕴望问道。
“他的赋进了前十,正高兴呢!”时炳若接到。
“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念远惊奇,文院办事的速度这么快的么?
“只是暂时的,不过我在第五位,应该还是有概率的吧。”顾知节答道。
“可以啊,你小子。”孙承策轻捶了一下顾知节的胸口,赞道。
“没想到让一个武院的冲进了前十,打不打脸?”时炳若在一旁笑道。
“惭愧惭愧。”孙承策也笑着接道。
他们几个聊的开心,念远心中担心着周浔的病,她别了几人,借口准备回阔院,但是见台上金榜围了一群人,便心下好奇,走了过去。
“这赋写的真是大气,压了别人一头了!”
“气吞山河,用此凝练由自成一派,不知是那位名家?”
“谢沉阁?这是哪院的?从没听说过?”
念远循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那篇赋,题为《吟游龙》,好气派的题目。
古往今来,大洲的名赋都是抒发情志,以寄哀思,大多为文造情。谢沉阁这篇赋,却更像是一首长体诗,不以描物反重抒情。因此读起来一不留神就被带入进去,实在是篇惑人的上乘之作。
念远想起在河边钓鱼的那个十三岁小孩,顿时觉得他褪去了稚嫩,成为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真是人不可貌相,英雄出少年。
细细看来,场上这些赋倒是在《吟游龙》的衬托下黯然失色了。
“我看这一甲,必定是这《吟游龙》了!”有人赞道。
“确实当之无愧!”
念远走下台,路过那投票牌,果然见谢沉阁的名字赫然在列,已经一骑绝尘了。
她蘸了蘸墨,取出一张纸,写了“谢沉阁”三个字,也投了一票。
“你这是胡闹。”谢孤帆看着眼前羁傲不驯的儿子,训斥道。“你怎么能擅自参加人家的群英会呢?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好了好了。孤帆,令郎天资聪颖,且机敏可爱。况且他写的文章气势磅礴,实在是难得。你今日就别气了。”苏维道满心欢喜的看着冷着脸坐在一旁的谢沉阁,他一向爱生如子,对有天赋的学生更是喜欢。
“被他姑姑惯坏了。”谢孤帆叹道。
这孩子一向任性,都是平日孤影太宠他了。
“沉阁,今年多大了?”苏维道慈祥的看着谢沉阁,开口问道。
谢沉阁被他父亲骂的心烦,看着苏院长和颜悦色的脸这才肯说话:“十三了,过了这个月十五,就十四了。”
“好好好,该是来上学堂的年龄了。”苏维道回道,“不知孤帆兄如何考量啊?”
“不瞒维道兄,此次来云起书院洽谈事务,便是让这逆子来见见世面。明年开春我就把他送来,这也是家姐的意思。”谢孤帆客气的回道。
“哈哈哈,如此甚好。”苏维道心满意足。两人又聊了几句,哈哈一笑,气氛十分融洽。
谢沉阁的名字因着这《吟游龙》不胫而走,很快便盛名云起书院,就连外面的人都听说了这个名字。
一时间对这位谢沉阁更是议论纷纷。
“谢沉阁。”赵蕴望念着这个名字,猛然想起:“这不是谢家那小子吗?”
“念远,你这里的茶好香,这是什么茶?”众人坐在念远院子里喝茶,茶香沁人心脾,孙承策喝了好几回,这次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粗茶,不过是云贵那边的特产。你喜欢我派人给你送些。”念远随口回,听着赵蕴望的话,又追问道,“谢家?哪个谢家?”
“还能是哪个谢家,当然是大洲第一世家,暮山谢氏了。”顾知节咬了一口念远准备的点心,接道。
看念远疑问的表情,赵蕴望解释说:“谢家自前朝以来,英才辈出,如大洲皇朝的谢相谢枫,还有大洲皇朝的云皇后谢云。如今谢家家主是谢孤影,她的弟弟谢孤帆是我朝御史,这谢沉阁,就是谢孤帆的次子。”
“谢孤影,听起来像个女子。”念远轻声说。
“正是女子,她是谢家嫡长女,能越过她弟弟谢孤帆成为家主,自然颇有些手段,据说连皇帝都忌惮她三分。”顾知节补充说,说罢还玩味的看了赵蕴望一眼。
“是。”赵蕴望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来头不小。”念远回道。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念远不看就知道,是轩止恩来访。
轩止恩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印花长裙,看起来极为青春靓丽。
“郡主怎么来了?”轩止恩性格活泼,但是身份尊贵,但是如今念远扮作男子,又不能像叫其他人一样叫她姓名。因此念远还是习惯叫她郡主。
“上官先生教我给赵蕴望送些药来。”念远叫醉酒给轩止恩拿了个坐,于是轩止恩也坐了下来。“左找右找找不到赵蕴望,听鲁迟说你们常在念远院子里,今日一来,果真如此。”
“送药,赵兄病了?”时炳若关切的问。
“我听闻周浔生病,特地请了上官先生开药。”赵蕴望回道。
众人点头称是,话题又转回了谢家。
“不过谢沉阁如今才十三岁,有此等心境已非常人。”赵蕴望赞道。
“谢沉阁?”轩止恩似乎认识,听后也来了兴致。
“公主认识?”顾知节问道。
“你们可知魏嘉堂?”轩止恩故作悬念。
大洲第一侠客魏嘉堂,江湖上赫赫有名受人尊敬的武林高手,就连念远也曾听闻过。
“我六岁那年父皇嫌我身体太弱,特地带着我去拜他为师,与我同年求学的就有他。可是魏大侠说他只收一位徒弟,且只要有缘人,当时那么多达官贵人家的孩子,他偏偏挑中了谢沉阁。”轩止恩说到这表情变得恶狠狠的,有种别样的可爱。
“魏嘉堂大侠一身轻功出神入化,多少人趋之若鹜都被拒绝了,这小子好福气!”赵蕴望道。
“不止,这些年他武功不说学了十成,也有八成,不必武院的人逊色。”轩止恩又接着说。
文武双全,家世显赫,念远想起在河边钓鱼的那个小孩,脸长得也是百里挑一。
简直是一个变态。
“此等人物,非池中之鱼。”顾知节评价说。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直未开口的孙承策此时冷哼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也不如周浔。”
众人只当他说大话,反正平日里也没个正形。
孙承策也不介意,只是看着大家淡淡一笑。
聊完谢家,众人开始商量着趁着几天出去玩一玩。
时炳若和顾知节都参加了群英会,明日要进行比试,于是便选了后日出游。
孙承策一听出去玩,兴致便上来了,自告奋勇说带大家去玩。他一向深谙此道,于是大家便放心交给他了。
念远心里琢磨着谢家,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有谢沉阁,好像有什么东西,怎么也连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