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在果戈里同学身边，不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是不行的——这是西格玛在与果戈里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件之后总结出的真理。
所以，彼时的西格玛还沉浸在发现身边的同学居然是虹膜异色的惊讶之中，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就只看见果戈里帅气的脸放大在他眼前。
有温热的呼吸擦过他的脸侧，以及耳畔那混杂在电车声音里、微不可查的亲吻声。
像是冬天脱毛衣摩擦出的静电刺痛了耳朵——这是西格玛最先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他整个人都像被石化了一样，似乎连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在嗓子反应过来要尖叫之前，西格玛的双手抢先一步捂住了嘴巴，及时制止了如果真的能够实体化或许会戳穿电车箱壁的声音。
这这这这是干嘛啊！！！西格玛的眼球都快要从眼眶里面瞪出来，他感觉自己大脑的CPU已经濒临烧毁。果戈里，实在对不起，我今天早上居然会觉得你还算正常，原来是我错怪你了！
果戈里仿佛没事人一样站直了身体，只是像小狗似的抽了抽鼻子。他瞥了一眼表情异常的西格玛，似乎突然对裹在饭团外面的海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无比自然地给手中的Lock盒子欠了个缝，然后认真观察起来。
西格玛虚弱地靠在车厢壁上，脑子里开始认真思考现在立刻跳车的可行性。
果戈里一直等到下车之后才开始享用他的早餐，他说着“如果在混杂着各种早班怨念的车厢里吃掉就会完全无法感受饭团美味的灵魂”，一边大口咬下了饭团的一角。
呵，什么感受美味的灵魂，在无人在意的地方我的灵魂已经要□□碎了……有了刚刚电车上的一段经历，西格玛暂时拿不准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果戈里，只好把后脑勺对着他，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能确定就是美味……”下次绝对要往里面加致死量的盐啊，他默默在心里补充着。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不可能会做出恶搞的事情啦……”果戈里忽然露出羞涩的笑容，说道：“不像我，如果是送给阿陀的饭团我肯定会加好多好多芥末～”
怎么你还一脸自豪啊？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已经开始同情一班的陀思同学了！西格玛觉得他还是对果戈里的底线不够了解，但是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还不是果戈里的挚友，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命做果戈里的挚友。
“金枪鱼罐头、海苔碎、芝麻、沙拉酱……”果戈里再咬了一口，咽下之后开始像报菜名一样辨认着食材，“小西格玛，你是不是还加了什么酸酸甜甜、咬起来咯吱咯吱的东西？”
西格玛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他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回答道：“是切碎的韩式腌萝卜，因为绫小路妈妈喜欢……这都能吃出来，你蛮厉害嘛。”
“唔唔，小西格玛的手艺真的非常棒呀！”果戈里的眼睛在朝西格玛不停发射小星星，西格玛立即发动了技能「格挡」，统统挡了回去。
呃……西格玛又悄悄向旁边瞟了一眼——果戈里已经开始欢快地啃下一个饭团了，他把头再次转向一边，大脑在认真思考着心中刚刚充斥着的那种飘飘然的、像气球一样鼓起来的喜悦到底是个什么由来。
“……西格玛同学，你今天不舒服吗？”小鸟游嘉代把手从长袖子里面伸出来，想要摸摸西格玛的额头，但是却似乎意识到了应当注意社交距离，所以没有真的贴上去，只是指了指着他的前额。
“没有没有，对不起，刚刚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西格玛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丢进回收站，诚恳地向小鸟游嘉代表示歉意。
“啊呀，就是今天早上，学生委员会的晶子跟我透露了一点点，”小鸟游嘉代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她说，这学期的修学旅行日期确定下来了哦！就在下个月中旬！嘿嘿，修学旅行，嘿嘿，合宿……”
西格玛看她快乐得眼睛眯起来的样子，心情也被这份喜悦感染，变得开心起来。
“与谢野同学原来是学生委员会的……那，今年的地点确定了吗？”
“嗯，还没有，我只知道去年的前辈们去了京都的清水寺。”小鸟游嘉代挥了挥萌袖：“唉，虽说清水寺也没什么不好啦，毕竟是很热门的修学旅行地点嘛，但是总感觉去的人多了就没什么新意了一样，如果能去镰仓或者奈良就好啦……”
“如果是和同学们一起去旅行，不管是哪里都很好啦……”西格玛忍不住也开始畅想起来。
但西格玛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一个白毛妖怪无情打破。
果戈里最近一反常态，每到下课时间就会从教室的另一端蹦过来，那幅亲热的样子西格玛简直怀疑接下来果戈里就要像女孩子那样邀请他一起去上厕所。
反常的行为必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吧，绝对是的吧……
就这样，西格玛怀着提心吊胆的心情度过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午休的时候，果戈里跑到他的旁边，用甜甜的语气问他还要不要去隔壁班级吃午饭。
我真的可以说不想去吗！西格玛在心里大喊着，但又非常没有骨气地答应了果戈里的邀请。等他坐到陀思妥耶夫斯基旁边的时候，他还在心里默默地谴责自己。
“……西格玛同学？”身材看起来有些纤细的陀思同学很快吃完了自己的午饭，他收好便当盒子，发现西格玛正在走神，便伸出细瘦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示意他回神：“对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昨晚？什么昨晚？”刚刚转过身跟隔一排座位的一位黑色海藻头男生说话的果戈里忽然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并且伴随着堪比光速的思维发散：“天啊小西格玛！难道昨天晚上你一直在跟费佳聊天吗！你就只给我发了那么一点点消息——”他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然后捏着手指在西格玛眼前比划着「一点点」的大小。
陀思同学，您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西格玛差点被便当里的玉子烧卡住嗓子，他欲哭无泪地想着，自己好像确实还没跟果戈里解释昨晚的事情。
“啊、呃……我昨天，只是问了陀思同学一点问题……”西格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讲道理！难道要他说出「其实我昨天问了陀思同学怎样才能不回你的消息」这种话吗？西格玛打了个冷颤，他不愿意想象他讲出实话的结果。
所幸，好心的陀思同学及时给他打了圆场：“只是一些学习方面的问题，尼古莱。顺便问一句，你最近的作业有在按时完成吗？”
“诶——”这下轮到果戈里叫苦了，他咽下最后一口咖喱包，然后顺走了西格玛便当盒里的最后一颗鱼丸，软趴趴地瘫在了椅子上：“我最近晚上都在剪视频，哪有时间写作业，好想赶紧毕业呜哇……上学一点都不自由……”
呵呵，自由，又是自由，西格玛挑了挑眉，他感觉对面那个正萎靡不振的白毛可能是个假的男子高中生，真实的身份说不定其实是个传教士之类的。
“说起来，西格玛同学的成绩挺不错的吧？”好心的陀思同学弯起漂亮的眼睛，语出惊人道：“尼古莱，你为什么不找西格玛同学帮你辅导功课呢？你们不已经是……好朋友了吗？”他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最终换了一种相对缓和的说法。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但这番言论即使用再缓和十倍的语气也还是让西格玛惊得筷子都掉在了桌面上，他感觉有个Q版的自己正在脑海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啊！他绝对要收回自己刚刚评价陀思妥耶夫斯基「好心」的话语！还有没有天理了，长得眉清目秀的陀思同学居然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果戈里仿佛被人打了一针强效兴奋剂，弹簧一样从桌面蹦起来。他扭身朝旁边的西格玛扑过去，嘴里一边叫着：“亲爱的费佳，难道我一直都错怪你了吗？原来你居然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西格玛躲闪不及，被果戈里抱了个正着，紧接着西格玛恼火地意识到这家伙正在用下巴蹭他的头顶，这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紧急集合。“等等，快松开……果戈里同……喂……”他扒拉着果戈里的手臂，余光瞥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能立刻去片场拍广告一般闪亮的完美笑容。
……
西格玛碎了。
他像死人一样放弃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