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晚上23：10，果戈里终于剪完了最新制作的简易魔术教学视频。他认真点击保存，然后准备周末上传到自己的YouTube账号上面。

    “呼啊——”果戈里伸了个懒腰，顺便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点进西格玛的对话框里，却发现还是什么新消息都没有。

    之前的消息变成了已读状态，但是西格玛为什么不给他发消息呢？难道还在学习吗？真是个模范好学生啊，看他发的消息那么恳切，如果打扰他了说不准明天就会发脾气吧……

    果戈里撇了撇嘴，然后给电脑关了机，准备去厨房喝杯水。

    他三步一窜五步一跳地下了楼，顺手按亮了从走廊到厨房所有的灯。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来斥责果戈里这种浪费电的行为，而且就算他打算边下楼梯边跳芭蕾也没人管他，因为他们家里目前只住了他一个人。

    或许连家都算不上，只是一处能遮风挡雨的住所什么的。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在果戈里的眼中大概和横滨的随便哪处桥洞也没什么区别。啊也不是，桥洞可能还好一些，至少有其他流浪汉可以聊聊天，不像这里，安静得让果戈里有时简直要发狂。

    太安静了。果戈里喝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柠檬茶，觉得似乎有些饿，又打开冰箱掏出一盒酸奶喝。

    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他走到客厅，打开蓝牙音响连上了手机，随后巨大的摇滚乐声强势地闯进了这栋别墅。

    这音量大概还到不了扰民的程度，果戈里和着音乐声摇头晃脑，反正他隔三差五听个音乐，到现在为止也没人找上门来。倒是他之前心血来潮养过的几条热带鱼，在经历了几次声波攻击之后相继翻了肚子，当然，也可能是果戈里喂食喂多了撑的。

    无聊。

    还是无聊。

    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

    手指忽然按上了暂停键。震得耳膜发痛的摇滚乐声戛然而止，听觉似乎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哎呀哎呀。”果戈里关闭了音响，转身走进厨房。他抬起手，喝完的酸奶盒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噗叽一声掉进了垃圾桶里。

    “没有观众的表演真是太遗憾了，还是明早去找小西格玛一起玩吧……”

    熬夜的下场是早上没那么容易起床。

    果戈里按停了第三个闹钟，总算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所以为什么要起这么早……他哈欠不断，揉着眼睛拉开窗帘，暗自腹诽着走进卫生间。

    啊，原来是为了早饭。

    凉水拍在脸上让果戈里清醒了七八分，他带着一脸水珠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嗯，蛮帅。

    状态看着不错。

    感觉今天有兴趣搞好几个恶作剧。

    果戈里把脖子后面那一把长头发顺到身前，拿梳子仔细把某些睡打结的地方通开，然后再编成麻花辫子。他捏着发尾，一边在洗手台上放着的塑料小筐里挑今天看顺眼的红色发绳，一边认真考虑今天到底是要在绿色的眼睛上戴银色的美瞳，还是在银色的眼睛上戴绿色的美瞳，或者干脆哪种都不戴。

    当选好用一个带小星星的发圈绑头发的时候，果戈里忍不住再次想起昨天西格玛问他要不要吃早饭的表情。明明好像很不喜欢和自己在一起，却又因为害怕的情绪而不得不理；明明连对方说的话都疲于应付，但却会忽然关心他有没有好好吃早饭，真是天马行空的跳跃思维啊，小西格玛！所以该说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吗？突然对今天的早饭开始期待了呢！

    果戈里最终还是决定今天改戴绿色的美瞳，并且非常期待西格玛看见他不同寻常的眼睛时惊愕的表情。等到他收拾得光鲜亮丽、出门又是帅哥一枚，距离约定的时间也没剩下多少了。

    “哎呀，这下要跑着去车站啦！”果戈里抓起书包，锁好门往车站跑去。

    七点半，果戈里迎着吹得满头的樱花准时跑到了电车站，他站在第三节车厢车门对应的地块，开始等待下一班车的到来。

    大概等了两趟车，他极强的视力让他隔着玻璃发现了站在门边，抱着双手护住胸前书包的西格玛。

    果戈里咧开嘴，笑得好像仙境里的柴郡猫。

    西格玛同样一眼瞄到了站台上的果戈里，没法看不到，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在早晨的太阳照耀下简直白得发光。

    电车停下，车门打开。

    “早啊，小西格玛！”果戈里轻巧地跳上车，站到了西格玛的旁边。

    这种和往常一样热情奔放的打招呼语气……昨晚应该没有生气吧？虽然西格玛还不太习惯果戈里热情的招呼，但他还是试图从果戈里的表情中辨认出一丝真实的情感，可那又不是什么像生日蛋糕上的樱桃那种能够轻易辨认出来的东西，西格玛只好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说道：“早……果戈里，你的头顶落了一片樱花花瓣。”

    “诶？在哪在哪？”果戈里双手扒拉着头发，但好几次都碰巧错过。

    “啊……其实是这里，需要我帮你吗？”西格玛指着果戈里头上的某个位置，手在伸出与收回之间犹豫着，虚空抓了抓。

    “好哦。”果戈里说着，微微朝他低下了头。

    手指轻而易举地将那片花瓣摘下来，但稍微碰到了一点银白色的发丝。看着有些乱翘的头发触碰的时候反而是一种毛茸茸感觉，让西格玛忽然产生了再摸一摸的想法。

    西格玛忍不住甩了甩头，想要把这种想法甩出脑海。他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的饭团，现在要吃吗？”

    果戈里看上去很惊喜的样子，他一边说着“哇你居然真的给我带了呀”，一边笑得眉眼弯弯，对着西格玛摊开手掌。

    “嗯。”西格玛点点头，然后拉开胸前塞得鼓鼓的书包。他拉开拉链，拿起放在书本和便当顶上那个透明的Lock盒子，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两个裹了干海苔的三角形饭团。

    “哇，这可真是……”果戈里捧着塑料小盒子，瞪大了眼睛感叹：“感觉好像是第一次被这么用心对待呢！我真的要爱上你啦，小西格玛！”

    “好的好的，知道了知道了……”西格玛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了果戈里的讲话方式，甚至可以平静地应对了。

    可下个瞬间，西格玛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稍微凑近了一些，仔细地观察果戈里的脸。脸和昨天一样依旧很漂亮，右眼上照样有一道淡淡的竖纹疤痕，还有……

    “你今天戴了美瞳？”西格玛惊讶地问道，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低估了青春期男生的臭美程度。

    “Bingo——”果戈里没想到西格玛会突然凑这么近，毕竟他以为西格玛绝对希望站在他至少一米以外的距离呢。但他迅速反应过来，拖长声音说道：“不过我之前也戴了呀，你没注意到吗？”

    西格玛摇了摇头：“我以为你的眼睛就是浅色的。”

    结果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果戈里的笑点，他笑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直起身子问道：“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有什么区别～”

    “要我看什么……”西格玛疑惑着，再次凑近了果戈里的脸。他再次认真地看了看，结果表情变得有些开裂：“呃……别告诉我你其实是鸳鸯眼，你是猫咪变的吗？！”

    果戈里再次忍不住大笑起来。

    今早的电车比昨天拥挤，双色头发的漂亮男生站得离他很近，果戈里总觉得西格玛的呼吸都要喷到他的下巴上了，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哎呀哎呀，小西格玛的表情真是好懂，什么都写在脸上啊，和隔壁班那个只会假笑的白帽子一点都不一样。果戈里忍不住三心二意地想着，感觉似乎闻到了他头发的味道，要不要问问他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洗发水呢？

    掌心里捧着的塑料盒子渐渐染上了他的体温，果戈里觉得，今早跑过那条街道时被洒了满头的樱花花瓣，肯定有一些落在了他的心脏上面。

    阳光从旁边的玻璃窗里歪歪斜斜地倾泻下来，期间会有一个又一个电线杆快速闪过，遗落下来的阴影映在了西格玛扬起的脸上。

    有点、太近了，这个距离甚至可以看见西格玛鼻子上细小的绒毛……果戈里深吸一口气，稍微偏过了头往两人身后瞧了瞧。周围的其他学生和上班族不是关注自己的手机就是昏昏欲睡，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小小角落。

    于是果戈里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个刚刚冒出来的、无比绝妙又自由的想法——他微微向前倾身，吻了吻西格玛耳畔的横切短发。

    周围似乎变得安静下来，果戈里甚至认真地辨别了一下西格玛头发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脏也开始跳得很快。

    唔，大概是什么白茶的味道吧。

    果戈里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