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突然
再一次，沉默被打破。
还没等三个人开口说些什么，王凤拄着拐杖推开门进来，见有些奇怪的氛围，疑惑问出口：
“你们怎么还没洗完？这是怎么了？”
向腾辉眨眨眼隐去眼底异样的情绪，扯开话题，“你这龟儿子怎么洗这么快？”
王凤接过向腾辉扔过来的烟盒，从里面抽出来一根叼到嘴里，摸摸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后朝着他笑笑。
“我一只脚的嘛。”
听到王凤这样说三个孩子对视一笑。
“笑什么笑？”
三个人又灿灿收回笑容。苏木躺在椅子上，开始思考起女孩的话来，女孩眼中闪烁的光他看的一清二楚，那道光是那么炙热，无端让他生出一种未来自己一定会拿到金牌的想法来，不因为一些别的，只因为女孩那样说了，所以，他会拼尽全力，去证明自己，去让女孩看到自己拿到那块金牌。
姜云姝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心里是那么想的，所以就说出来了。
女孩的想法简单，只是一句话，就让男孩坚持了很久。
......
男孩们那时的窘迫向腾辉看的一清二楚，他是过来人，所以他更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
所以，隔天，他去给他们买了新鞋子。
苏木是第一个看到后备箱的鞋子的，他拿到鞋子时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欣喜时掩盖不住的，他一个劲的盯着鞋子看，摸摸鞋子，感激的眼神盯着向腾辉：马虎紧接着过来，看到是新鞋子，直接兴奋的喊出声，吸引其他人过来，大家欣喜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惹得向腾辉和王凤看着他们好一阵笑。
向腾辉并不会挑什么鞋子的款式，所以给大家买的是统一的白色运动鞋，好看又舒适，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大耐脏，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很满足。
大家拿到鞋子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换上，看看合不合脚。
为了让他们更加适应正式的格斗，向腾辉和王凤在宿舍外搭了个棚子，延伸出来一大块空地，在空地上借着棚子的四个角，又搭了个简易的格斗场，四周用粗麻绳缠绕着，底下是一张大软垫，踩上去软软的，有弹性。
他们就是在那上边换的鞋子。换好后，兴奋的在上边跳。
“嗯？这是怎么了？”
换好鞋子，准备去找姜云姝的苏木刚要回头就听见身后的声音，愣了一瞬，随后调整好表情，转过身去，喊她。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姜云姝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哇，买了新鞋子欸。”
“嗯。”
“合脚吗？”
“很合脚。”
“那就好。”
说完，姜云姝依旧朝着他微笑，她在为他们感到开心。
苏木看着她温润的眼眸，不知不觉好像陷了进去，忘记了移开。
姜云姝注意到他的眼神，心生疑惑，迟疑的摸上自己的脸，犹豫的开口：“怎么了嘛？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嘛？”
这句话换回了苏木的神智，他疑惑的啊了一声，又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大自然的伸手掩饰般摸了摸姜云姝的头。
“咳，你刘海乱了。”
“哦哦，谢谢你哦。”
下雨了，这场雨已经下了很久了，不过，他想，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停了。
......
向腾辉的训练一天比一天艰苦，但时间一长，大家都渐渐觉得没有什么了。
姜云姝每天的日常就是陪同训练，向腾辉和王凤两个人当然是舍不得动她的，所谓的陪同，就是在这群人训练的时候在旁边坐着看而已，一开始姜云姝会觉得不好意思，大家都在刻苦努力的训练，而自己就在一旁享乐，感觉不大好。
可恶，该死的道德感涌上来了。
但其他人倒是对这个没有什么意见，当然他们如果有意见也只能憋着，毕竟没有谁看着姜云姝还能说出责怪她的话来。
姜云姝会在旁边给自己找点事情可做，类似于自主学习课本上的知识，或者是拿起画笔来，画下这些人的瞬间。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下笔画出来的人都很像苏木就是了。
这一度使她很苦恼，甚至怀疑这辈子是不是画什么都会很像苏木，那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再也画不出别人来了？
不要啊
但就算是如此，姜云姝也很愿意画下各种瞬间的苏木。被压腿时痛苦的样子，练习动作时认真的样子，在场上奋力挥拳时的样子。她很乐意看到苏木的各个样子。
她认为苏木在不管是训练的时候还是在正式的场合的时候，那种认真，坚韧的样子最好看了。任由汗水打湿自己，眼中的追求和渴望却一点都不少，这让她想到之前在纪录片当中看到的狼。苏木拥有一双野性的眼睛。
随着大家训练，在格斗场上的样子越演越真，满天星的人更是应接不暇，几乎座无虚席。这让向腾辉赚的几乎是盆满钵满，王凤每天光数钱就要数到手抽筋，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于是，为了维持下去这种状态，向腾辉看得更严了，想要偷懒几乎是想都别想。
所以，在这个时候，姜云姝就排上用场了。没人偷懒的时候，她就坐着画画又或是看书，一旦有人偷懒的时候，小监督就要上场了，一桶凉水浇下去，保证你神清气爽。
但姜云姝浇的最多的人是马虎。她发现马虎真的练就了一种闭眼就能睡着的本领，在大家跑圈的时候，他一歪头往旁边的砂石堆里一埋，不超过五秒钟，就已经熟睡了。她真的数过。
大家表现好，有时会放电影来看。一块大幕布，一台放映机，几排小板凳，构成了姜云姝人生当中美好的时刻之一。
大部分时候播放的都是抗日题材的电影。这个年纪的男孩对于英雄一类的人物很向往，一群人看的津津有味，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自己错过一丁点剧情。
苏小步是受影响最大的那一个，经常手里拿着沙包，站在砂石堆上，大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但最后总是被马虎拽回去睡觉就是了。
大家在场上的表现越来越好，有时为了逼真一点，王凤悄悄的不知道从哪整了个秘密武器——血包。里面是仿真血浆，外层很薄，稍微一用力就会爆开来，喷一身血。在格斗场上的时候，悄悄放在嘴里，在被压着打的时候，牙一咬，就像是被打到吐血了一样，观众很爱看。
曾经王凤告诉苏小步的时候，苏小步一脸好奇，手一用力，血包爆开了，溅了王凤一身的血，惹得大家笑作一团。
要说期间谁最努力，姜云姝可以脱口而出苏木。
其实马虎也很努力，但奈何他有时候会犯懒，会时不时的偷懒。可苏木不会，他一直都是训练当中最努力，最认真的那一个，这一切姜云姝都看在眼里。
他们两个经常加训，两个人在那张简易的格斗场上重复脑海里当中的每一个动作，挥拳，出腿。
这个时候姜云姝和苏小步一般在旁边聊天玩耍。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另一个人在手电筒前摆各种手势，各种小动物的影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苏小步很喜欢看。
每当这个时候，姜云姝就会边摆着手势逗苏小步，边回过头来看着两个人笑。
马虎会别扭的说：“好傻。”，惹得女孩不满的脸颊鼓起。
苏木会腼腆的朝她笑。
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经常在一起嬉笑打闹。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姜云姝和马虎斗嘴，苏木在旁边帮腔，惹得马虎不满。
这群孩子的进步和努力，向腾辉都看在眼里。夜晚的时候，他常常会翻开当初自己看的那本格斗书，思考还能教这些孩子些什么；默默替换沙袋的沙等等，一切他能够做到的事情。
考虑到营养问题，向腾辉和王凤变着花样的给大家改善伙食，火锅，烧烤都是常事，有空的话还会给大家包饺子，包包子，那段时间大家最喜欢粘着王凤了。谁会不喜欢掌厨大师傅呢？
大家也会有玩耍的时候，男孩子们玩耍的方式会比较直接，互相往对方身上扔沙子就够玩个一下午了。姜云姝也会加入在里面，一开始大家都会有意无意的让着她，后来发现她扔沙子是真的狠，也就不让了。大多时候是苏木和姜云姝合起伙来一起去扔马虎，惹得他又生气又好笑。
当向腾辉看到自己原本白白净净的外甥女跟他们混在一起变成同款脏脏包的时候，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果然还是离他们远点对吧。
王凤看到了会无奈的笑，让她少和这群男孩子们在一起玩这个，头发里全是沙子咯。
不过，马虎和苏木在玩完之后会一起帮她排掉身上和头上的沙子。实际上是苏木帮她，马虎见了之后觉得自己也得帮忙，又凑上来一起帮忙。
后来，因为格斗太火爆了，县城里的格斗老板找到向腾辉，提议让孩子们去到县城里去，得到更好的训练环境。
向腾辉为了孩子们当然是同意了，但一开始又是在李总的满天星开始的，突然离开，肯定要和李总说。
李总听后脸色平常，只是淡淡的说：“是我给你场子打出了效果，你现在不能把我甩掉啊。”
向腾辉当然听得懂李总的话里有话，但他打算装傻，“怎么是我甩你呢？是人家把我给买断了，我也没有办法。”
话锋一转，“再说了，你那个地方没人气，不是我们不去打格斗，你看人家省城来的老板，那个装潢，那个氛围，KING CLUB ，你再看一下你的，满天星，这不就是雪糕的名字吗？”
李总缓缓睁开眼睛，起身走到桑拿房门口，舀了碗水，从自己头顶浇下去，迈步走出去之前说：“明天是我店里的周年店庆，场子不能凉了，你姑且再帮我一次，算我求你了。”
“对不住了。”
向腾辉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实际上还是去了帮李总热了场子。
周年庆那天满天星异常热闹，经过这么多天的成果，满天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落魄的满天星了，重新装潢了一遍，看上去越来越正规了。
现场最热闹的那一场还是要数马虎和苏木，人群聚集在笼子前，大声的喊着两个人的名字，而姜云姝就站在笼子前，默默的看着两个人，等待两个人打完一起回去吃王叔做的排骨。
前台只有姜云姝和王凤两个人，王凤瘸着一条腿，手里拿着瓶啤酒，游走在人群当中。
而此刻，向腾辉和剩下的孩子们坐在休息室里，吃着桌子上的果盘。
谈笑之间，向腾辉的电话被打响，他朝着旁边的举牌小姐笑笑，自然的接起电话来，“喂？”
“辉哥。”
听到对方的声音向腾辉愣住了，打电话的人是段筱。姜云姝的母亲。
“啊？筱筱啊，你出来了？”
“早就出来了，这段时间在我一个朋友那工作来着，现在我准备好了一切，想去接云姝，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
“有是有，不过我现在在镇上，回去的话怎么着也得一个多小时，你待会直接去砂石场接孩子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谢谢辉哥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那我这边先挂了。”
“好。”
你永远不知道命运就会怎样玩弄你，下一秒，王凤慌张的闯进门来，喊着辉哥，有人砸场子。
向腾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冲了出去。
......
台上的两个人还没等开始第三回合，就有人闯进格斗场里来，将两个人围起来，来势汹汹，很是嚣张的样子。
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为首的人就站在台上指着两个人喊：“他们！打的是假拳！”
苏木和马虎不说话，盯着眼前的人。
“你们说，你们打得是不是假拳？”
“是不是？！”
为首的人见两个人还是不说话，转身去抓站在观众席的苏小步和姜云姝，一手拽一个，几乎是揪着他们的头皮，强硬的拉到台上的两个人面前。
那人嚣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就让他们两个说！”
苏木一见那人的举动，下意识要冲过去，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周围的人拦住，只得着急。
“告诉大家一下，他们是不是假打的？！”
被拽着头发的两个人倔强的不肯说话，周围的人又和台上的两个人动起手来，在几次推搡下，马虎终于爆发，给了那人一拳。
周围的人见动起手来了，立马簇拥上去，很快，台上变成了群殴现场，马虎和苏木两个人只能躺在地上抱头挨打，落了下风。
得知消息的向腾辉带着愤怒快步走到前台，路上遇到几个埋伏的人，也是干脆利索的解决，没几下，赶到格斗场，见到姜云姝和苏小步被拽着头发，一瞬间怒火更甚，拿着个酒瓶往那人头上砸去，又进到格斗场里，将那群人一一解决。
被解救的苏小步和姜云姝被王凤搂到怀里，两个人几乎忘了要哭，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惹得王凤好一阵子心疼。
见向腾辉解决，终于得以喘息的苏木，马虎两个人急忙跑出去，向腾辉也边往那群人身上扔东西，边跑。
一路上他们跑散了，王凤先带着苏小步去安全的地方，而剩下的四个人则是被堵到了拐角处。
姜云姝被三个人保护在最角落里，害怕的情绪后知后觉，悄悄拽住离自己最近的苏木的胳膊，眼睛当中满是害怕。
“跑啊？跑啊！继续跑啊！”那群人拿出刀子来，在最外层的向腾辉的脸上挑衅的拍。
还未等向腾辉发作，一旁的马虎暴怒，一把夺过那把刀，想要朝着那人捅去，被眼疾手快的向腾辉拦下，强硬的把他压制在墙上。
“你干什么！”
姜云姝永远也忘不了马虎当时的眼神，一种极端的情绪在他的眼中蔓延，又被染成血色。
后来，是赶来的王凤去叫了警察，才把四个人解救下来的，而自己也进了拘留所。
......
姜云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砂石场的，只记得苏木一直紧紧的护着自己，她像个被溺死的人，浑身冰凉，全靠着苏木身上炙热的体温取暖，后来，意识一涣散，晕了过去。
再后来，她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母亲，跟着母亲离开了砂石场。
苏木没想到，自己只是去换个衣服的功夫，姜云姝就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那种。
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等向腾辉走过来拍他的肩时，他依旧是愣愣的看着砂石场的出口，像是失去了灵魂。
“别看了，人早就走远了。”向腾辉站在他身边。
“...她还会回来吗？”
苏木感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刚会说话一样，难听至极。
“不晓得，但你也别太难过，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磨损的平安福。
“这是什么？”
“她从小身体不大好，家里人给她求来的平安福。”说完，向腾辉叼着烟转身走了，只有一闪而过的泪光证明，他此刻的不舍。
苏木怔怔的看着手里的平安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眨眼的瞬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平安福上，良久，他开口询问。
“你身体那么不好，给我了，你怎么办啊...”
可惜，再也不会有人在他的耳边回答他这句话了，他似乎感到脑海当中的女孩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