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仕潼没死？！”

    胡亮趴在乌金的病床边上跟他说话，撅着屁股，头都要埋进乌金的脖子里，陈有为从后面揪住胡亮的头发把他拖远一点。

    “啊！！！”胡亮尖叫一声，被拖得后退了三步，“领导，你看他！”

    “说话就说话，”陈有为还是不理乌金，冷着脸坐回沙发继续处理公务，“不然就滚出去！”

    胡亮嘟着脸懊恼，“都怪我，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我给你打完抗体，转头一看，人已经没了。”

    “我应该多给他补几刀的！”胡亮捏紧了拳头，“啊啊啊好后悔！有种中了五百万然后彩票丢了的无力感！”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乌金安慰他，“我欠你一条命，抗体的事情…… ”

    “什么叫欠我？！”胡亮大力甩头，“上次在办公室您已经救我一回了，我现在还活着好好的呢！”

    乌金看着胡亮不说话，沉默良久之后对他说，“集装箱被电死的那个老头，他不是为了还孙子欠下的赌债才来港市，他就是一个老赌棍，所以你不必觉得愧疚没把他救回来。”

    “啊…… ”胡亮挠了挠头，“领导你怎么知道我…… 不对，怎么看出来他是个老赌棍的啊？”

    “他手上的那个手串是吐宝鼠，资格的老赌棍会在摸牌时摩挲一下吉祥物以求财运，那个吐宝鼠都被磨的掉漆了。”

    “我都没注意…… ”胡亮后知后觉道，“早知道我就不上去了，我还挨了三电棍，差点没尿裤子！”

    “你拿试管扎艾仕潼是什么感觉？第一次杀人？”乌金平静地半阖上眼，有了他的经验教训，他额外重视属下的心理健康状态，要是胡亮出现一点异常，立刻让张博文扭送心理医生。

    “就是感觉，嗯，当时很激动很兴奋，”胡亮回忆道，“但是试管太钝了，要是手里是把手术刀，我肯定就能捅进他的哑门穴！说不定能完整地把他脑袋割下来…… ”

    乌金于是闭嘴，差点忘记了胡博士的本专业，胡亮面不改色掏死人肠子的强悍神经，轮不到他来操心。

    “去雨林的事情我在让张博文准备了，盛师兄那边如果还有什么要求，你让他尽管跟我提。”乌金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下一秒插着吸管的水杯已经端到面前，乌金看了一眼陈有为，低头吸了一口，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陈有为粗鲁地用手指帮乌金擦去嘴边的水珠，又把手指就着乌金的被子一擦，一言不发地端着水杯重重放在床头柜。

    陈有为跟他冷战已经整整两天，期间愣是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陈少爷是真的生气了，那个戒指再也不见他戴过。

    “要不还是不去了吧……”胡亮躲过煞神一样的陈有为，小声建议道，“我听张博文说首长不同意，而且也不是去了就一定有办法，按现在的技术水平基因编辑是不可逆转的，我…… 我能多活两个月已经很幸运了。”

    “何必折腾大家……”胡亮自己也是相关专业，知道即使去了也希望渺茫，“到时候首长那边也不好交代。”

    “你不要想这些，”乌金制止他，“我到时候亲自去…… ”

    乌金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陈有为的电脑残骸贴着墙滑落下来，陈有为刷地站起身来，死死盯着乌金，声音嘶哑道，“你、要、去、哪？”

    “你真不要命了是吗？！”陈有为一脚踹翻茶几，上面的水杯和各种零碎玩意儿散了一地，就像狂风过境一样，所到之处全是碎片，“你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胡亮被暴力的陈有为吓到，贴着墙边不敢说话，“你先出去。”乌金把他支走。

    “陈有为，”乌金酝酿着开口，“我没有惹到你。”

    “没有惹到我？！”陈有为走到乌金床前俯视他，“你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吗？！”

    “不明白，”乌金立刻回答他，“你如果要莫名其妙发脾气，也不用吓小朋友。”

    “我在莫名其妙发脾气？！”陈有为都要气炸了，乌金还是没懂他在气什么。

    “过去十年比这次危险的任务多的是，我都是这样过来的，”乌金顿了一下，回想了他认为的所有可能会激怒陈有为的事情，“戒指也不是我故意取下来的，我只是担心丢了，你要是觉得不满意，我现在让人从首都寄过来给我。 ”

    “陈有为，你要反悔你就直说，”乌金看着他的眼睛眸光闪烁，“我上次说戒指不还给你是假的，你想要后悔我随时可以还给你…… ”

    “闭嘴！”陈有为打断他，俯下身去虚虚掐着乌金的脖子，咬牙切齿道，“老子在这殷勤伺候你，吃的喝的短了你一点？你觉得我要反悔？！”

    “老子恨不能把你吞进肚子里！”陈有为收紧手指，把乌金的脖子拢在手里，这样能感受到乌金颈侧跳动的血管，陈有为此刻掌握着乌金的生死，这让他产生一种乌金完全属于他的错觉，他迷恋地盯着乌金形状完美的下唇，“你是我的，昭昭，我的昭昭。”

    气氛烘托到这里，陈有为觉得他们两个人应该接吻了，正准备张嘴含住乌金的下唇，乌金不解风情地皱起眉头，伸手挡住他的脸，“所以这跟你乱发脾气有什么关系！”

    “？？？”

    “妈的！”陈有为还是忍不住骂了脏话，他算是看明白了，乌金真是一个榆木脑袋！“老子真该现在就把你带走永远锁在太平山上！”

    乌金还是不解地看着他，陈有为掀开乌金的被子，轻轻抚上他被弹力带固定住的肋骨，两根断了的肋骨扎进内脏，情况之凶险，就差一点，如果他手里没有地图，没有及时到现场，就差一点乌金就会死在那个涵洞里。

    “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想过我吗？乌金，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痛、你一个人揽下所有就万事大吉了吗？”

    “你真自私啊，”陈有为抚过乌金身上的绷带，一字一顿，“你知不知道，你在痛的时候，我也在痛？”

    乌金的睫毛上下颤抖着，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乌金6岁就成了孤儿，在他的认知里，他从来就只是一个人，如果足够幸运，死了还能盖国旗，跟其他人一起埋在烈士陵园的无名碑下，不幸的话，可能也就是抛尸荒野，在真菌的分解下归于大自然。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受伤不止一个人会痛。

    “你是我的，你是属于我的东西，”陈有为像着魔一样念着咒语，“乌金，你不准自己受伤，不准自己去死！”

    乌金抓住陈有为的手，他想抱住陈有为，但是肋骨断了的坏处就在这里，两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乌金只能拉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嘴唇，亲了一下他的指节，然后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会痛。”

    陈有为感觉自己的指节像是被羽毛碰了一下，瘙痒就像电流一样震颤地传导过了全身。

    陈有为差点就沦陷在乌金这个吻里，他脑袋里警铃大作，不行！绝对不能让乌金这么轻易地混过去！必须要给他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不然被越云烽洗过脑的乌处长下次说不定还是会奋不顾身地舍身取义，不长记性！

    陈有为甩开乌金的手，从外套内袋掏出戒指，他本来放在床头柜上还给乌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取回去，陈有为把它塞进乌金的手心里，冷冷地吐出那句经典台词，“我觉得你不够爱我。”

    乌金下意识要反驳，陈有为立刻打断他，“你要是真的爱我，你就得全部听我的！”

    陈有为双手撑在乌金头两侧，与他鼻尖碰鼻尖，世界里此时只有彼此，陈有为看着乌金的眼睛，“懂吗？”

    乌金好像懂了，但又没完全懂，迫于陈有为的淫威，只能一个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很好，”陈有为满意地点点头，“从今天开始，看你表现。”

    乌金见陈有为脸色缓和，反手从枕头下面拖出一个藏了一天的绿色丝绒盒子，献宝似的捧给陈有为，“表现。”

    陈有为眉头一跳，看见盒子上面标志性的奢侈品logo，是他照着上次乌金银行卡里的余额挑选的东西。

    乌金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陈有为为什么跟他冷战，又想到他念了许久的那个钻石领带夹，立刻决定效仿网上那些哄女朋友的攻略，花钱息事宁人、破财免灾。

    只不过这个财破的，乌金感觉自己就像课本里荒淫无道的庸君，掏空国库只为博贵妃一笑。

    张博文生平第一次进奢侈品店，拿着领导的卡，战战兢兢地把领导的卡刷爆，然后避过陈有为的严密监视偷偷捧回了一个首饰盒。

    “一分也没有了，”乌金想到自己被清零的银行卡，不禁心痛，第一次无比期待项目奖金能快点发下来，“没钱了。”

    陈有为把玩着那个领带夹，得要用十分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上扬，瞬间觉得从头到尾的毛孔都舒畅了，他未必真有多喜欢那个钻石领带夹，陈有为最不缺的就是钱，但他就是享受乌金愿意为他花完卡上所有钱的爱，所以他一遍又一遍跟乌金提那个领带夹，要乌金买来证明对他的爱，他要独占乌金的所有爱。

    总之一个目标，就是要花完乌金的所有钱，这样他哪里都去不了，衣食住行样样都要依赖他，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乌金连工作都辞了，被他关在太平山上，每天早上在他怀里醒来，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倚靠，所以只能加倍爱他。

    今天没系领带，陈有为只能遗憾地扣上盒子，“行吧！我勉强收下了。”

    对陈有为隐秘的算盘毫无察觉的乌金看着他的脸色，觉得道了歉又送了礼物，陈有为再大的少爷脾气也应该消散一些了，小心试探地说道，“那我还是可以去雨林的吧？！”

    “乌！金！”陈有为手一颤，差点没把那个花了乌金全部身家的领带夹扔出去，“老子现在就把你掐死在这！然后自杀！省的还要去给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