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哭丧个脸,”章微拍了拍双手被捆得严实的乌金,慈眉善目道,“我又不会对你怎样,你看,只要你肯配合,我这不就放人了?”
乌金侧过头去不说话,他一直发着低烧,眼角泛红,苍白的脸上露出疲惫来,章微也不恼,让手下往石头村开,已经是子夜,雨越下越大,透过车窗往外看只能看见灰白的雨幕和吃人的黑暗。
“老大,到了。”
越野车停在石头村的标志性大石块下,手下过来给章微撑伞,章微接过去撑在了乌金头上。
六子和蒙佑被人从后一辆车上赶下来,远远看着章微和被捆双手的乌金一起踏上了石头村的青石板路。
因为连绵不断的大雨,村口的神龛前青石板下的水渠已经积满了泥水,足有半米深。
“在哪?”章微问。
“放他们走,”乌金站在章微的伞下,直直地看着他,“我立刻告诉你。”
“在哪?”章微只重复他的问题。
“放人。”乌金坚持道。
章微轻笑了一下,他隔着雨幕对手下招了招手,立刻有人把蒙佑推了上来,按着他的脸压在石板上。
“看着眼熟,”章微用脚尖点了点被大雨浇透的蒙佑,“趴在祠堂后面树上偷看的就是你,是不是?”
蒙佑也认出来眼前的屠村凶手,他挣扎着要上前为亲人报仇,却被两个成年人死死压在地上,只能用当地方言破口大骂章微。
“说些什么话,我听不懂,”章微摇摇头,“但是嘴巴肯定不干净,帮他洗洗嘴巴吧!”
两名手下于是强压着蒙佑的头,要把他按在神龛前那条泥水沟里,雨林边缘水土流失严重,大雨冲开泥土,此刻水沟里都是会让人窒息的湿泥巴。
“住手!”乌金阻止他们,“我带你去便是。”
“你看,你总是这样,”章微耸耸肩,“需要别人推你一把。”
乌金不再搭话,转头离开章微撑起的雨伞范围,迈入瓢泼大雨中,向村子里走去。
大雨再次冲毁了祠堂后的土墓,乌金冲着院子里西南角的地方指了指,“大概就在那里,雨太大冲掉标记,埋得深了点,你找人挖,一定能挖到。”
章微一个响指,数个手下操起铁锹开始干活,雨势磅礴,后院土质松软,一踩就陷下去,往往是刚挖一点,旁边就塌陷一点,整个人半腰都埋在松软的泥水里,时不时还会挖出半边腐坏的尸体,挖得并不容易。
蒙佑跪在祠堂的屋檐下,对这些杀了他全村现在又掘坟的凶手感到绝望和愤怒,他诅咒道,“西王母娘娘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撒哈的怒火会降临到你们每一个人头上!毒虫会啃噬你们的尸体!”
乌金发着低烧,肋骨疼痛让他几乎都要站不住,靠着房梁缓缓滑下去。
章微一把拽起半昏迷状态的乌金,把人往背后祠堂房里带。
屋外滂沱的雨声被阻隔在外,章微借着祠堂昏暗的灯光,看清了乌金烧红的脸颊。昏迷状态的乌金无知觉地闭着眼,没有清醒时的冰冷,给人一种能够轻易接近和亵玩的错觉,他着迷一样抚过乌金的眉毛和眼睛,嫉妒上天不仅给了他幸运,还给了他神仙一样的容颜。
恶念疯狂生长,章微曾想把他拉下地狱,让他的双手也沾满血液和肮脏,被他侥幸逃了,但那又如何呢,现在还不是又落在了他的手上,弄坏他!大脑尖叫着,把他一起拖下十八层地狱!他们本就应该一起下地狱!
章微转头给了手下一个眼神,那些人极有眼力见地关上了祠堂的房门,留下两个人独处。
他早就听说发烧的时候滋味最为美妙。
章微放松了警惕,脱下外套垫在地上,扶着无意识的乌金放倒在地上,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他沿着乌金的腰线摸下去,乌金在总统被刺现场那一记惊艳的腾空翻转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腰肢,他痴迷地抚摸着那段高热的肌肤,就像抚摸绸缎一样流连忘返。
“摸够了吗?”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章微猛地抬头,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割断绳子的乌金,指缝间夹着一点雪白的亮光向他挥去!
霎那间根本来不及躲闪,章微下意识抬手一挡,只觉得手臂一凉,然后一股温热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脸,是他的血!
仅是这片刻的间隙,乌金有力的腰肢灵活一扭,原地弹起身体,带着泠冽寒光的下一击已砍到章微眼前,章微顾不得许多,全凭多年肌肉记忆借力往后一蹬,勉强躲过那记要削掉他鼻尖的刀锋,大喝一声,“是我小瞧了你!”
雨下得愈发大了,伴随着雷声的轰鸣,隔绝了屋内激烈的打斗声。
章微转身去扑枪,乌金速度比他更快,拖住章微小腿,对准膝盖抬手就是一刀,又是一股血液飙出,章微惨叫一声动作凝滞片刻,被乌金抓到机会猛地往后一拽,反手从背后压制住章微右手,下一秒指尖刀锋已经猛地停在章微脖颈动脉前!
被擒住的章微这才看清,被乌金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寒光竟然是刮胡刀上拆下来的刀片。
“别动!”乌金低声喝道,“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章微咽了咽口水,缓缓讲道,“真是熟悉的场景啊,昭昭。”
数年前,在河床边上,乌金也是靠一把匕首挟持了章微,让他放走明溪辰。
“背包里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你在替谁办事?!”乌金不受蛊惑,“快说,不然现在就给你放放血!”
“让我猜猜,你又是来这里做什么的?”章微不答反问,微微侧头去看乌金,“好好的国内不呆,来这鸟不拉屎的雨林,大家都是奔着什么来的,倒也不必再装。”
“被你抓住的那个人是从西王母实验室里跑出来的?那个容器里到底是什么?!”
乌金记得他拉开双肩包拉链看到的场景,一个有篮球大的圆柱体玻璃容器里蜷缩着一具诡异的婴儿尸体,不,其实并不是婴儿,因为它还长着一条肉色的长尾,随着浅绿色液体的晃动悬浮在容器里。
“告诉你也无妨,那就是0号实验体,一个圣母心泛滥的蠢货想阻止实验,压根不知道他偷出来的东西只要离开撒哈就会死去,那是多少金钱的堆砌才研究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让一个蠢货毁掉。”
“你也别想带走,”章微不屑地讲道,“没有实验室母液的供养,那只小怪物活不过这个星期。”
“母液是什么?0号实验体是活的?实验室在进行什么实验?!”乌金进一步逼问道。
“大概就是些长生不老的东西吧,”章微回想起一些影像来,胸膛里发出冷笑,“长生不老……哼,姓艾的临死前的幻想罢了!要我说,与其半人半鬼地活着,不如死了干净!”
“艾仕潼在哪?”乌金想再问出点东西,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外面说:
“老大!你快出来看看!挖到了!”
乌金心道不好,下一秒章微果断蓄力反击,掀翻压制他的乌金,刀片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怖人的口子,章微捂着冒血的脖子,大声呼喊同伴,向大门处翻滚逃去。
乌金捏紧了刀片,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谁料下一秒木门洞开,章微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就只听得一声咒骂,迎面狠挨了一拳,“老子的人你也敢动!老子干死你!”
来人竟是失踪半晌的陈有为!
章微没想到门外是乌金的人,一时不察,正面接下这一拳,差点轻微脑震荡。
陈有为拽着章微的头发,跟他在祠堂里扭打起来,章微从小在恐怖分子窝里长大,手脚最是阴狠,但陈有为气势魄人,竟也跟他不相上下。
乌金透过大开的房门往外看,隔着雨幕,泥地里立着几个静止的人形阴影,章微的手下都没了踪影。
陈有为抡起章微的半边身体往祠堂的梁柱砸过去,章微重重跌落,见二对一没有胜率,趁机扯下垂挂的幡帘,一个闪身从祠堂后面的窗户翻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昭昭,下次再见!”
陈有为还想再追,“别纠缠!”乌金冲陈有为喝道。
陈有为只得放弃,大雨摧毁了陈大少爷完美的发型,他胡乱向后捋了一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揽乌金,“你没事吧?那个混蛋关着门想对你做什么?!”
“有血?!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陈有为敏锐地注意到乌金衣袖处的细微血迹,一只手已经自然地去扒他的衣袖。
乌金避开陈有为伸过来的手,把手缩回外套兜里,“没事,不是我的血,其他人呢?”
陈有为好生上下检视了一番乌金,这才说,“吓死我了,妈的,这破公务员谁爱当谁当去吧!这次结束你就辞职回家,老实在家给我洗衣做饭暖床!”
乌金已经听倦了陈有为这类沙文主义的发言,捡起章微的枪丢给陈有为,又小心地把手藏进外套兜里,故作自然地往外走,“他们人呢?”
“六子带着那小孩去取东西了,除了刚才那个,其他都杀了,”陈有为凝视了片刻乌金的背影,追着乌金出来,上前一步给他撑伞,“但只是他们出来的这七八个人,金边镇人太多,不好动手。”
两人踏出祠堂房门,离得近了些,这才隔着厚重的雨幕看清了坟地里的景象,陈有为得意地拍拍胸脯,“老廖你记得吧?”
乌金点点头,是陈有为的司机兼厨师兼保姆,全能型人才,走哪都跟着,想必要紧时刻也会兼职保镖的角色。
“雨下得太大,他们根本看不清,又陷在泥地里动弹不得,老廖和我把匕首绑在竹竿上,一刀一个,全捅死在泥地里,他们死了都还种在土里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