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一行人被押着进了核心实验室，此刻房间内异常忙碌，实验室所有的研究员都被集中起来验证和记录实验结果，旁边站着数名持枪警卫。

    哭号惨叫的实验体们被捆在成列的手术台上，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忙碌地穿梭其中，注射药剂、取样检测，如果一个实验体死在台上，来不及擦拭上一个人留下的液体，一个新的实验体就会被立刻补上，有专人负责将打印着结果的纸片小跑着送到前面的桌子上去，那里是整个实验室的指挥台。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一样的杀人流水线。

    盛博士坐在那张堆满了资料的指挥台后，时而埋头飞速写什么，时而站起身对着下面某一个流水线高声喊叫，要他们更换测试方向，艾仕潼就坐在他后面靠墙的软沙发上，为掩饰焦虑不停地按动打火机。

    眼见乌金一行人被押送进来，艾仕潼收起打火机，面色阴冷道，“乌金，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乌金并不理睬艾仕潼，只侧头对着叛变的盛博士道，“盛博士，这件事你本有更好的选择。”

    “选择？”一直没有抬头的盛天翔从唇齿间挤出一句反问，他丢下笔缓缓地转过头来，隔着镜片盯着乌金，“不，你们从来都不是我的选项。”

    “如果你还在因为抗体的事情生气的话，我向你再次道歉，这不是我的本意，”乌金看向实验台，不忍道，“但你不能助纣为虐，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够了！”盛天翔激动地大声打断乌金，“别再说这些虚伪的话！我讨厌你们！”

    “你他妈别不识好歹！我们千辛万苦来这里不都是为了胡亮，做到这种程度你还想怎样？！客观事实摆在这里，我们已经尽力了！你难道要为一条命去杀一百个人吗？！”

    顾准瞪圆双眼，被枪抵着脑袋也气势骇人，“我平生最恨叛徒，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我比你先死，不然老子把你剁成肉酱喂狗！”

    “我还想怎样，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盛天翔转过头去，毫无波动地看着屠宰场一样的人体实验流水线，冷漠道：

    “我早就看透了你们这些虚伪的道德标兵，打着正义的旗号，满嘴人权宣言、拒绝人体实验，既想要苟且保全自己的名声，又想要别人高尚地赴死，选择你们，胡亮只有死路一条！”

    顾准脸色难看，盛天翔确实说中了他的打算，他是绝不会允许用上百条人命来换胡亮一个人的，最坏不过胡亮光荣牺牲，顾准会亲自去为他扫墓。

    “人类的医学大厦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在这一点上，艾总比你们更坦率，如果杀一百个人就可以找到答案，那就杀一百个！”

    盛天翔眼中露出狂热的光，“我不在乎。”

    乌金久久沉默，看向旁边尚泡在母液里的胡亮，“那你问过胡亮了吗？他愿意吗？”

    “把他们关起来，”盛天翔像是没听到一样坐回桌前，头也不回，“实验体消耗很快，别浪费。”

    章微将乌金一行人押走，艾仕潼有些急切地询问盛天翔，“答应你的两个条件我可是都做到了，实验进度怎么样？”

    在生死面前，就算盛天翔要保那个害他沦落至此般境地的胡亮，艾仕潼也能暂时的心胸宽广。

    “暂时还没有结果。”盛天翔头也不抬，继续飞速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可是把一切都押在你身上了！”艾仕潼眼球爆出血丝，一掌拍在盛天翔面前的纸上，“实验体已经消耗了快一半，到底能不能找到？！”

    “艾总，”盛天翔从艾仕潼手下抢回自己的实验草稿，不得不给出解释，“耐心些。”

    “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数学和运气，”盛天翔直言不讳，“负责凋零表达的这段序列上有7个关键片段，必须依次被转录才能实现效果，理论上来讲每一个基因都必须遵循这一规律，但DT5序列的偶然成功让你们忽视了这一问题。”

    “改良药剂的问题是片段排序，经过基因编辑后的西王母载体在人体逆转录的时候将这七个关键片段的顺序打乱了，导致细胞并没有按照节律正常凋零，而是直接死亡。”

    “0号实验体作为从母体生殖细胞起就感染西王母病毒的畸形儿，跟后天感染的人有本质的区别，它细胞内的某种机制让基因表达的容错率大大提升，所以改良药剂对它有效，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去探寻这种机制了。”

    “我们要做的，是找出这七个片段的正确排列顺序，然后使用特定碱基对固定它们，强迫他们按照正常的顺序被转录。”

    “也就是说，”盛天翔洞察艾仕潼脸上的无知，露出你果然不懂的表情，“我们要挨个测试7个片段不同的排列组合，也就是5040种，在其中找出那个正确的排列。”

    这句话艾仕潼听懂了，他脸色苍白，讪讪道，“这里就算加上保镖和研究员一共只有200多人，现在实验体已经消耗了快30、40个了……”可没有那么多人和时间能给他测试。

    “所以说是数学和运气。之前你招的蠢货们在错误的方向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但索性有一些片段的位置很特殊，刚才经过一些排除法，已经有两个片段的位置可以确定。”

    “只剩下5个序列，大概是120种组合吧，”盛天翔在纸上画了两个红叉，看向小跑着上来送纸质报告的研究员，“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下一个组合，就是正确的顺序。”

    艾仕潼得到了保证，面色放缓，他算了算人头数，看向忙碌的白大褂们，压低声对盛天翔说道，“实验体不够，这些研究员和保镖也都可以用，务必保证找到正确的那种。”

    盛天翔对此没有异议，“至少要留下几人负责制备药剂和操作。”

    已经是午夜，连日的瓢泼大雨却像是被突然按下暂停键一样，叶尖还淌着晶莹的水滴，头顶一轮血色的弯月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云层里挤了出来。

    雨停后浓厚的林雾自土壤中升腾，实验室外的丛林里一批穷途末路的武装分子对着实验室大门虎视眈眈，细看就能看出这批人马的疲惫不堪，显然是在雨林里吃足了苦头。

    他们一路偷偷跟着艾仕潼的队伍进了雨林，却在半路上被瘴气困住，折损了大半的人，如果不是在半路上抓到一个仓皇往外逃命的研究员，他们可能就全数死在这个吃人的雨林里。

    “辛西娅小姐，他们守卫开始换班了，要现在进攻吗？”

    “我再重复一遍，目标是第五代西王母样本和原始毒株！”辛西娅嘶哑难听的嗓音响起，他们雨林作战经验不足，在瘴气升腾的时候没有及时带上防毒面具，有几个已经被瘴气毁了嗓子，“就算是毁掉，也绝对不能落到SIA手上，明白吗？！”

    “研究员，”辛西娅用枪指着那个半路擒获的研究员，“不想死的话，带路吧！”

    “别、别开枪，”白大褂恐惧地举起双手，他只是一个想活命的小小研究员，谁想到刚逃出狼窝又入虎穴，“我带你们去找第五代样本就是了。”

    乌金、顾准和花豹三人被关在原本是关实验体但现在已经空了的监牢里，外面站着两个持枪的雇佣兵，想必是受了章微的嘱托，对他们格外警惕。

    顾准靠墙叉开腿坐着，一边在背后悄悄用墙磨着手铐，一边搓磨他的犬齿孜孜不倦地咒骂，“妈的，没想到老子也有栽在自己人手上的一天，我老早就看他不顺眼，戴着眼镜看人眼神阴测测的，果然是个卖队友的汉奸狗贼！”

    “也不想想是谁把他跟件行李似的扛进来的？老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他那个弱鸡还能自己走进来了？！”

    “就是就是！”花豹认同道，“这种叛徒就该抓起来用辣椒水灌皮炎！”

    “喂！乌金，你倒是说句话啊！那狗贼真的能靠这些人体实验搞出长生不死药？”

    乌金靠墙站着闭眼养神，良久才回答他，“胡亮之前跟我说过，盛博士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如果他如此有把握，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干！”顾准咒骂一声，“这成功的前提是拿你我做实验，老子可不想死在这！”

    乌金不再搭话，顾准自找没趣，遂转过头，继续咒骂戴眼镜的老阴b。

    突然，一声射击的闷响顺着墙体传来，乌金刷地睁开眼，与顾准花豹两人对视一眼，是枪声！

    难道是他们的增援提前动手了？！

    顾准微不可见地冲乌金摇摇头，增援就算日夜兼程，也要至少明天中午前才能赶到，最有可能是顾准安排在实验室外面负责接应的人发现情况不对，强行突破进来救他们了。

    第一声枪响之后，外面又传来激烈的枪战声，那两名看管他们的雇佣兵脸色凝重，端起手中的冲锋枪就要对着铁栏杆后的三人扫射，显然是得到了章微关键时刻处决他们的许可。

    说时迟那时快，顾准看他们抬起枪口，从地上一蹬弹射起来躲子弹，下一秒近在咫尺的枪声响起，那两名雇佣兵已经被走廊里连发的数弹打飞出去，顷刻之间就没了命。

    来得正好！顾准正要开口呼救，只听陌生的声音响起，“穿过这个走廊，前面就是核心实验室，经过核心实验室再往前走就是样本室，你要的第五代西王母和原始毒株就在里面。”

    这不是他们的人！难道是实验室内部叛乱了？！

    三人动作极快地缩进墙后的阴影，门前哗啦啦地经过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好在他们并没有往两侧的铁栏杆里细看，因此三人得以逃过一劫。

    待外面彻底安静下来，顾准若有所思道，“这是我们进撒哈之前在垭口遇到的那批人，他们怎么进来了？”

    “我看得很清楚，虽然没有戴章，但装备都是A国的列装，跑不了！”

    现下实验室局势混乱，竟又来了第三波人。

    乌金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铁丝来，迅速捅开了手铐和门锁，“他们果然是冲着西王母来的，我们要动作快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