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小区里的枫树随时间开谢了几轮,季译在阳台洗漱时,发现树干又长出了独存夏季的绿叶,颜色亮丽,但并不夺目。
“哥,成绩下来了。”易原的声音传过来。
“考得怎么样?”季译说着拿起毛巾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水,擦完后又胡乱放回了原处,便开始往易原的房间走去。
“六百七,满分七百二。”
易原坐在房间的桌子前,手中握着手机还在刷新其他什么东西。季译站到了他身后也想要看看,问:“能上哪个高中?”
易原说:“录取线还没出来,但看上一年的录取线,这个成绩能去扬高。”
季译说:“就是一年能出几个清华北大的那个高中?易原这么厉害!哥都没想到你能考这么好。”
“哥,手机给你的。”易原将季译的手机还给了他,声调降了些说:“还不确定能不能上,如果是去这个学校的话离家也比较远。”
季译没听出什么,开口道:“高中不是都住校吗?到时候在学校住,周末了哥再去接你回家帮你拿行李。”
“哥,”易原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高中可以走读吗?”
季译问:“走读?不愿意住校啊。”
“我……”易原想要解释什么,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季译说:“没事,想走读就走吧,都是小事,等确定去哪个高中了哥再给你想上下学的事。”
“真的吗?”易原眼前一亮说:“谢谢哥!”
“不过我发现你有什么事都爱先叫声哥,每次听到一声平白的哥我都有点心慌。”季译笑着逗趣道。
听到这句话后易原似乎开始回忆之前,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后,转头冲着季译做了一个抿嘴无辜的表情。
季译被突如其来的卖萌惊得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家小孩也挺可爱的……他说:“行了行了,晚上哥奖励去下馆子,想吃什么?”
易原想也没想说:“想吃披萨。”
“行,我正好跟着尝尝洋餐。”季译道。
易原问:“那系印哥会来吗?”
季译往他瞅了一眼,说:“咋?不想带他啊,他不来。”
“不是这个意思。”易原继续说:“我这次就想和你一块吃。”
季译笑笑说:“没事,我也不喜欢和他一块吃饭。”
毕竟系印是个酒蒙子,跟他吃饭就要喝酒……
晚上季译带他去了商场楼下的一家披萨店,刚进去就看到里面都是带小孩的家长,只有小部分的年轻人在这里聚餐。
两个人在前台点了份薯角牛排披萨,然后就找了个双人位坐下。易原无所事事安静坐着,季译看了会手机也没再玩,之后就这么盯着易原,盯得人都不自在了,然后发现易原似乎在用眼神问他:干嘛?
季译感叹说:“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这啥问题?
易原没说话,但是疑惑的表情也算给了回应。
“你还知道我刚把你接回家的时候你什么样不?”季译自问自答继续说:“人又小又瘦、穿个破棉服被我领回家,像刚从垃圾桶里掏出来的一样,现在看真是跟之前一点也不一样了,都快有我个子高了,现在皮肤也晒黑了点,没之前白得那么瘆人了。”
“你的形容我跟个鬼一样……”易原有些嫌弃说道。
“哈哈哈,”季译笑着说:“是个惹人疼鬼,我最疼的小孩也只有你了。”
易原假装漫不经心说:“你以后生了孩子,最疼的小孩就不是我了。”
“你怎么想到这了?”季译疑惑道,看了眼易原继续补充说:“养你一个我都嫌累别说再生个孩子了,这都要多远以后想了。”
“嗯。”易原简单应了句,发现叫到自己这桌号了又起身去取餐。
端着盘子回来后,易原拆开了副一次性手套戴上,然后从披萨里取出第一块递给了他哥。
季译有些意外地接过了这块披萨,咬了口后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味道,跟里脊肉饼的味道差不多。
“哥,我不想住校是因为小学的时候住过。”易原豪无前兆说。
“嗯?”季译没反应过来接了一声,易原小学的时候他们还没相遇,这还是第一次听易原说他之前的事。
易原没看明白他这个反应,便看着季译没吭声。
“小学住校…”季译想了想,组织好语言问:“那时候被欺负了?”
“不是,那时候住校的环境不好,跟老师和同学相处的也不行,再想到家里的事,每天挺煎熬的。”易原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说下面的话,但看到对面的他哥,又安心下来继续说了:“现在想到住校有些害怕。”
“哥又不怪你,没事,走读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易原,你小学的时候在谁照顾着?亲父母还是我父母那……”季译道。
“亲身父母。”易原回答道。
“知道了,这吃着有点干,我再去要两杯可乐。”季译说着从座位上起身然后往前台走去,点餐时回头看到易原一个人的背影,有种无法言语的感觉。
两人吃完披萨也才下午六点,出店门发现夏季的太阳还直直挂在天空中,照得人心情焦躁。
易原说:“哥,那个录取线现在应该出来了,你手机借我查查。”
“哦哦。”季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了旁边的易原。
易原在旁边捣鼓,季译想看但是阳光太大他看不清屏幕内容,还是将头伸了回去,刚放空一会,就听到易原说:“比扬高录取线高三十分。”
季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转过头问:“高三十分?”
“对。”易原答着把手机塞到了他的手里。
季译说:“天呀,考这么好哥是不是要给你办个升学宴啊。”
“那倒不至于。”易原嘴角压了一抹笑,意识到什么看向季译,然后问:“我们现在要往家走吗?”
季译想了想说:“现在时间还早,去个公园吧,我想在湖边走走。”
“好。”
他们在的附近就有一个公园,步行去要几分钟,季译去小卖部里买了两根小布丁,两个人就这么吃着上路了。
他们一直往树阴处走,没有感觉到特别热,有时吃口雪糕再刮来一阵风还感觉有些冷。
“在一瞬间有一百万个可能,该向前走或者继续等。”
季译悠哉看着前面,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电话铃声响了,最后还是旁边的易原拍了拍他,然后告诉他说:“哥你裤兜在唱歌。”
“……”
哪有这么形容的?
季译拿出手机,他以为又是系印来跟他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结果一看来电人,是不常看见的两个字“相曼”。
“喂。”
“季译我是相曼,你现在忙吗?”相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但这声音与季译之前常听到的活泼感不同,现在好像带着哭腔。
季译说:“挺闲的,在跟我弟散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家发生了点事,你现在方便来我家接一下我吗?我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行李,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再找别人也可以。”相曼的声音哽咽,说起话来有种强撑笑意的感觉。
季译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易原,发现他也在听着电话内容,季译又将注意力收回到电话来,他说:“你把地址发给我,自己先注意安全,我马上就过去。”
“好,谢谢你。”
电话刚挂断,旁边的易原就说话了,他问:“什么事?”
季译将手机收进了兜里,回答说:“应该是家里发生矛盾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我去看看吧,你先回家,想散步的话哥晚上再陪你一起。”
“我能跟着去吗?”易原看着他,语气认真问。
季季没上套说:“乖乖回家,我解决完事情就回去了。”
易原加重了声音,皱着眉头说:“别人家里的事情哥去掺合,我还担心哥呢。”
季译憋住了笑,假装没好气说:“你一个小孩去干嘛?看热闹啊。”
易原胸有成竹说:“我是马上高一的人了。”
“……”
十五分钟后。
“应该就是这栋,我打电话问她在几层吧。”季译说。
易原点点头。
那个时候两人进行了几回合大战,边走边战斗,结果都快战斗到目的地了还没分出个胜负,季译实在拗不过,干脆让他过来了。
季译打通电话后跟对面说了两分钟就挂断了,他转过头告诉易原:“在五楼。”
两个人又一起走进了楼里。
这栋小区也是老建筑,没有电梯,每层楼的过道处都有一面雕刻着凤凰图案的镂空墙,手艺精湛。但岁月洗礼下,石雕边缘变得坑洼,缝隙处要么积满灰尘,要么塞满垃圾。
楼上传来声音碰撞地面的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子往上走,刚到四楼的过道处,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正在狼狈的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这个背影季译很熟悉,是相曼。
季译把易原拦到了这自己一人往上走,到了五楼后便先蹲下来帮相曼捡起地上的护肤品,相曼一转头,这才发现季译来了。
相曼带着普通的蓝色医用口罩,头发是随意扎起的低马尾,与在工厂看到的明艳相比,现在的她只有憔悴。
季译不知现在该说些什么,他本打算不出声,但看到面前偷偷抹泪的姑娘后,还是没忍住想要安慰她一下,季译轻声问:“你还好吗?”
“啊?我挺好的呀。”相曼摆摆手,强撑笑意继续说道,“就发生了一些小事。
相曼的眼睛虽然在笑,但刚哭过的红血丝让这人身上找不出一丝欢乐。